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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宋·黎靖德卷六十六·易二(4)


  易中言占者有其德,则其占如是;言无其德而得是占者,却是反说。如南蒯得“黄裳元吉”,疑吉矣,而蒯果败者,盖卦辞明言黄裳则元吉,无黄裳之德则不吉也。又如适所说“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占者有直方大之德,则不习而无不利;占者无此德,即虽习而不利也。如奢侈之人,而得共俭则吉之占,明不共俭者,是占为不吉也。他皆放此。如此看,自然意思活。铢。
  论易云:“其他经,先因其事,方有其文。如书言尧舜禹汤伊尹武王周公之事,因有许多事业,方说到这里。若无这事,亦不说到此。若易,只则是个空底物事,未有是事,预先说是理,故包括得尽许多道理,看人做甚事,皆撞着他。”又曰:“‘易无思也,无为也’,易是个无情底物事,故‘寂然不动’;占之者吉凶善恶随事着见,乃‘感而遂通’。”又云:“易中多言正,如‘利贞’,‘贞吉’,‘利永贞’之类,皆是要人守正。”又云:“人如占得一爻,须是反观诸身,果尽得这道理否?坤之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须看自家能直,能方,能大,方能‘不习无不利’。凡皆类此。”又云:“所谓‘大过’,如当潜而不潜,当见而不见,当飞而不飞,皆是过。”又曰:“如坤之初六,须知‘履霜坚冰’之渐,要人恐惧修省。不知恐惧修省便是过。易大概欲人恐惧修省。”又曰:“文王系辞,本只是与人占底书,至孔子作十翼,方说‘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又曰:“夫子读易,与常人不同。是他胸中洞见阴阳刚柔、吉凶消长、进退存亡之理。其赞易,即就胸中写出这道理。”味道问:“圣人于文言,只把做道理说。”曰:“有此气,便有此理。”又问:“文言反覆说,如何?”曰:“如言‘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又‘潜龙勿用,下也’,只是一意重叠说。伊川作两意,未稳。”时举。
  圣人作易,本为欲定天下之志,断天下之疑而已,不是要因此说道理也。如人占得这爻,便要人知得这爻之象是吉是凶,吉便为之,凶便不为。然如此,理却自在其中矣。如剥之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其象如此,谓一阳在上,如硕大之果,人不及食,而独留于其上;如君子在上,而小人皆载于下,则是君子之得舆也。然小人虽载君子,而乃欲自下而剥之,则是自剥其庐耳。盖唯君子乃能覆盖小人,小人必赖君子以保其身。今小人欲剥君子,则君子亡,而小人亦无所容其身,如自剥其庐也。且看自古小人欲害君子,到害得尽后,国破家亡,其小人曾有存活得者否?故圣人象曰:“‘君子得舆’,民所载也。‘小人剥庐’,终不可用也。”若人占得此爻,则为君子之所为者必吉,而为小人之所为者必凶矣。其象如此,而理在其中矣。却不是因欲说道理而后说象也。时举。植录云:“‘易只是说象,初未有后人所说许多道理堆架在上面。盖圣人作易,本为卜筮设。上自王公而下达于庶人,故曰“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但圣人说象,则理在其中矣。’因举剥之上九‘硕果不食’,五阴在下,来剥一阳,一阳尚在,如硕大之果不食。‘君子得舆’,是君子在上,为小人所载,乃下五阴载上一阳之象。‘小人剥庐’者,言小人既剥君子,其庐亦将自剥。看古今小人既剥君子,而小人亦死亡灭族,岂有存者!圣人之象只如是。后人说易,只爱将道理堆架在上面,圣人本意不解如此。”
  先之问易。曰:“坤卦大抵减干之半。据某看来,易本是个卜筮之书,圣人因之以明教,因其疑以示训。如卜得干卦云‘元亨利贞’,本意只说大亨利于正,若不正,便会凶。如卜得爻辞如‘潜龙勿用’,便教人莫出做事。如卜得‘见龙在田’,便教人可以出做事。如说‘利见大人’,一个是五在上之人,一个是二在下之人,看是甚么人卜得。天子自有天子‘利见大人’处,大臣自有大臣‘利见大人’处,群臣自有群臣‘利见大人’处,士庶人自有士庶人‘利见大人’处。当时又那曾有某爻与某爻相应?那自是说这道理如此,又何曾有甚么人对甚么人说?有甚张三李四?中间都是正吉,不曾有不正而吉。大率是为君子设,非小人盗贼所得窃取而用。如‘黄裳元吉’,须是居中在下,方会大吉;不然,则大凶。此书初来只是如此。到后来圣人添许多说话,也只是怕人理会不得,故就上更说许多教分明,大抵只是因以明教。若能恁地看,都是教戒。恁地看来,见得圣人之心洞然如日星,更无些子屈曲遮蔽,故曰‘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又曰:“看他本来里面都无这许多事,后来人说不得,便去白撰个话。若做卜筮看,说这话极是分明。某如今看来,直是分明。若圣人有甚么说话,要与人说,便分明说了。若不要与人说,便不说。不应恁地千般百样,藏头伉脑,无形无影,教后人自去多方推测。圣人一个光明盛大之心,必不如此。故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看这般处自分晓。如今读书,恁地读一番过了,须是常常将心下温过,所以孔子说‘学而时习之’。若只看过便住,自是易得忘了,故须常常温习,方见滋味。”贺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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