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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五十二·孟子二(8)


  黎季成问:“伊川于‘以直’处点句,先生却于‘刚’字下点句。”曰:“若于‘直’字断句,则‘养’字全无骨肋。只是‘自反而缩’,是‘以直养而无害’也。”又问“配义与道”。曰:“道义在人。须是将浩然之气衬贴起,则道义自然张主,所谓‘配合而助之’者,乃是贴起来也。”先生作而言曰:“此语若与孟子不合者,天厌之!天厌之!”盖卿。
  黎季成问:“‘至大,至刚,以直’,三者乃气之本体,阙一不可。三者之中,‘直’字尤切,今集注却似以直来养此气。”曰:“不用直,却着甚底来养?”黎云:“集义工夫是养。”曰:“义便是直。此‘直’字,从曾子‘闻大勇于夫子,自反而缩’处说起。后来又说‘集义’,与此‘以直养而无害’,皆一章紧切处。所谓浩然之气,粗说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无所疑畏。故上面从北官黝孟施舍说来,只是说个不怕。但二子不怕得粗,曾子不怕得细腻。”黎又问:“‘配义与道’,集注云‘配者,合而有助’之意。窃疑‘配’字,罕有以助为释者。”曰:“公如何说?正好商量。”曰:“浩然之气,集义而成者,其用则无非义,其体则道也。”曰:“却如何是合?”曰:“浩然之气,与道义无间异。”曰:“如此则是无分别,此一段都缓慢了。公归去仰卧思量,心必不安。”黎又云:“先生之意甚明切。某所疑,‘配’字非助。”曰:“此谓道义得浩然之气助之,方有张主。如以一碗水搀一碗水,则刚果勇决,无所疑惮,有以任重做得去。若个人做得一件半件事合道义,而无浩然之气来配助,则易颓堕了,未必不为威武所屈,贫贱所移,做大丈夫不得。”又云:“‘助’字,释‘配’字乃得之。”李先生云:“助,是陪贴底字。”先生又曰:“某解此段,若有一字不是孟子意,天厌之!”又曰:“无此气之扶持之,仁或见困于不仁,义或见陵于不义。”震。
  “遗书以李端伯所录最精,故冠之篇首。然端伯载明道所言,以‘至大至刚’为句,以‘直养’二字属下句。及杨遵道录伊川之言,则曰:‘先生无此说,断然以“至大至刚以直”为一句。’二说正相抵牾。”曰:“‘至大至刚以直’,赵台卿如此解。‘直养’之说,伊川嫌其以一物养一物,故从赵注。旧尝用之,后来反覆推究,却是‘至大至刚’作一句,‘以直养而无害’作一句,为得孟子之意。盖圣贤立言,首尾必相应。如云‘自反而缩’,便有直养意思。集义之说亦然。端伯所记明道语未必不亲切,但恐伊川又自主张得别,故有此议论。今欲只从明道之说也。”谟。
  问:“明道以‘以直养而无害’为句,伊川云:‘先兄无此说。’何也?”曰:“看那一段意思,明道说得似乎有理。孟子所谓‘以直’者,但欲其无私意耳。以前头说‘自反而缩,自反而不缩’处,都是以直养底意思。气之体段,本自刚大,自是能塞天地,被人私意妄作,一向蔽了他一个大底体段。故孟子要人自反而直,不得妄有作为,以害其本体。如明道所说,真个见得孟子本意。”又云:“伊川为人执,便道是‘先兄无此言’也。”
  问:“伊川作‘以直’点如何?”曰:“气之体段,若自刚大外更着一二字形容也得,然工夫却不在上面。须要自家自反而直,然后能养而无害也。”又问:“诐、淫、邪、遁”。曰:“诐,只是偏。诐,如人足跛相似,断行不得。且杨墨说‘为我’‘兼爱’,岂有人在天地间孑然自立,都不涉着外人得!又岂有视人如亲,一例兼爱得!此二者皆偏而不正,断行不得,便是蔽于此了。至淫辞,则是说得愈泛滥,陷溺于中,只知有此而不知有他也。邪辞,则是陷溺愈深,便一向离了正道。遁辞,则是说得穷后,其理既屈,自知去不得,便别换一个话头。如夷之说‘施由亲始’之类,这一句本非他本意,只临时撰出来也。”先生又云:“‘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者,是才有此心,便大纲已坏了。至‘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则是小底节目都以次第而坏矣。”因云:“孟子是甚么底资质!甚么底力量!却纤悉委曲,都去理会,直是要这道理无些子亏欠。以此知学问岂是执一个小小底见识便了得!直是要无不周匝,方是道理。要须整顿精神,硬着脊骨与他做将去,始得。”时举。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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