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月台(2)
时间:2011-12-19 作者:我心毓江南 点击:次
走时,姨父送我到月台边缘,拉着我的手,前后左右,絮絮叨叨。驽钝的我逢迎着、飘忽着,下了月台,转身离去。谁料月台一别,从此阴阳相隔、生死两世。姨父曾是我母系亲戚里,心里真正欣赏我的唯一一个。姨父回到哈尔滨后,不久病重,数月后去世。一年后,大姨病逝。我的父母都远赴哈尔滨送别最后,我只是无谓的在噩耗里痛苦,在痛苦里沉思。我记得姨父最早在东北的住址“黑龙江省哈市南岗区花园街15号······” 去年交完房款,手头仅余十来万钱以备装修和不时之需。夏夜某日去相隔十余公里的弟弟家,闲谈方知,母亲腿膝盖骨疼痛,已卧床多日,母亲坚持不肯动手术。问了弟弟手术费,弟弟说医院的同学说“近十万块吧。”饭后一个人在花草扶疏的小区里散步,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你也不告诉我腿疼的事,还是听医生的动手术吧!手术费我支!”电话那端的母亲哽咽起来,我也在这头落泪不止。母亲慢慢镇静下来说“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忙,我这病不要紧,就是休养。再说,你忘了我自家也是医生啊,手术有危险而且需要定期更换植入的东西,没多大意思。就这样药物和按摩双管齐下治疗就很好。”母亲在依稀可闻的病吟里,简短艰难地说服和宽慰了我。挂了电话,我转到花园深处擦泪,却忽然发现白天熟视无睹的湖心凉亭,像极了母亲娘家老宅里的月台。此刻,她似乎正站在月台上,朝儿子挥挥手喊了句什么,她的儿子来不及答应,只顾舒展肺腑的痉挛,只顾着泪如泉涌。 思想文化的迁徙和价值观念的更迭,现在的年轻人提到月台,多半是歌曲、站台和一些可以复制的别离。与陈文蔚,与中国古典建筑文化,与母亲和一代母亲的凄惶,都毫无关系。我不知道,这是现代社会的进步,还是传统文明的废弛?还是陈子昂幽州一叹,未卜先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岁月的流转,生活的砥砺和情感的沉淀间,逐渐理解了苦难中长大的母亲对我的物质计较、阴沉缄口和那些琐碎的芥蒂,忘记了彼此间种种的不好。想起母亲说“小时候姊们五个住老屋,夏天闷热,就睡在石头台阶上,一人一层,大的在下面防止小的滚下去。半夜里风冷石头凉,经常冻醒了,大概风湿病就那时候种下的。” 天真无邪的孩子自顾蹦蹦跳跳的长大,无意催促了一代代母亲青春倏忽、年华老去。 一声慨叹,惟愿母亲健康。天下母亲健康。 不见母亲已许久了,却在午夜忽醒的子时之末,无端地想起那些冷硬的石头。窗外灰暗的夜空里,很多抽象但可明辨是谁的脸氤氲浮现,想合上窗帘,又觉得布匹也是可以作画的,心里不禁一阵轻微的颤栗。扭头,有液滴滑过面颊,枕上湿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