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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在他乡(2)

  稻子收割了,就见梅子用三轮车,一车一车往回家拉,屋里院内门口,通往我家的路中,全是她们家的满装的蛇皮口袋。

  母亲又嫉妒又惊奇,跑到她家门口对梅子说:“这下你家发大财了,可要捂紧你的口袋,不要再给骗子骗了。”

  梅子一边往家搬袋子,一边朝我母亲说:“再也不会上骗子的当了,有了病就到医院看去。”

  终于迎来盖楼房的日子,梅子和邻居打地铺睡在门口,为节省开支,她没有请小工,全部自己承担,一家四口日夜忙碌,终于一幢二层小洋楼竖了起来。没过一年,又在前面盖了厢房,门口是气派的玫瑰红大理石瓷砖。

  一天,我那颗活动的牙终于还是掉了,它甚至没来得及跟日夜相处的舌头打个招呼。面对突然出现的缺口,舌头每次行进到那里,总不免怅然所失。小时候听人说,牙掉了后,扔到房顶上,它就长出新的,因为它要回家。

  镶在他乡的,咀嚼着生活的牙,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梅子病了,她的病其实不是一天两天的,为了有一个漂亮的家,被骗后更为节省,小病忍着,撑不住了就自己去药店买点药吃,每天一样去下地,一样起早贪黑。

  她的儿子结婚了,女儿出嫁了。她还是一样把田地当命,一刻不停地忙碌。

  梅子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从来没有来过的父母从遥远的山区赶来,看着女儿已无力回天。

  弥留中,她对邻居说:“我想回家。”

  我小心翼翼把掉下的牙用纸包好,抛向高高的房顶。

  希望它能借着太阳或者星星的指引,翻越万水千山,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

  异乡的牙,在品尝了人世所有酸甜苦辣后,还能找到自己的家吗?

  我默默地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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