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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马·福米奇(3)

  “听了你这一席话,福马·福米奇,我得欠你一百卢布!”叶惹维金兴高采烈地说道。

  “他屁也拿不到我的,”他向我悄悄地低声说道,“快捧呀,奉承呀!”

  “是啊……您描写得很好。”奥勃诺斯金慢条斯理地喃喃说道。

  “就是,就是,就是!”叔叔叫道。他一直非常注意地听着,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开始了一个多有意义的话题!”他搓着手,低声说道,“上下古今,无所不谈,真有他的!福马·福米奇,这是我的侄儿,”他兴高采烈地补充道,“他也搞过文学——我给你介绍一下。”

  福马·福米奇同刚才一样,对叔叔的介绍丝毫不予理睬。

  “看在上帝分上,别再介绍我了!我严肃地请求您。”我用坚决的神情向叔叔耳语道。

  “伊凡·伊凡内奇!”福马突然开口道,他把头转过来向着米津契科夫,注视着他,“嗯,我刚才说了一席话:足下有何高见?”

  “我?您问我?”米津契科夫吃惊地答道。他那种神态就像人家刚把他叫醒似的。

  “对,您,先生。我所以问您,是因为我尊重真正聪明的人的意见,而不是那些可疑的聪明人的信口雌黄。这些人之所以聪明,无非是因为有人不断地介绍,硬说他们是聪明人,是科学家,有时候还特意写信去把他们请来,以便在什么杂耍场以及诸如此类的地方让他们登台表演。”

  石头直接扔进了我的菜园。然而,毫无疑问,福马·福米奇虽然对我根本不予理睬,但是他关于文学的谈话却完全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其目的就是为了从一开头就把我这个所谓彼得堡的科学家和聪明人弄得眼花缭乱,把我歼灭并把我压得粉身碎骨。对此我至少深信不疑。

  “如果您想知道我的看法,那我……同意您的高见。”米津契科夫懒洋洋地、无精打采地答道。

  “您老是同意我的意见!简直叫人讨厌,”福马说道,“我坦白告诉您,帕维尔·谢妙内奇。”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身向奥勃诺斯金继续说道,“如果说我对不朽的卡拉姆辛有所尊敬的话,那我尊敬的不是因为他写了一部历史,也不是因为他写了《马尔法总督夫人》和《新旧俄罗斯》,而恰恰是因为他写了《弗罗尔·西林》:这是一部崇高的史诗,这部作品是纯粹人民的,它将万古流芳、永垂不朽!这是一部非常崇高的史诗。”

  “就是,就是,就是!这是一个崇高的时代!弗罗尔·西林是一位乐善好施的人!我记得我读过;他还赎出了两位姑娘,后来他举首望天,哭了。多么崇高的品德。”叔叔高兴得容光焕发,连连称是。

  可怜的叔叔!他怎么也忍不住不参预学术性的谈话。福马狞笑了一声,但没有答话。

  “不过,现在他写得挺有趣,”安菲莎·彼得罗芙娜小心翼翼地说道,“比如说,《布鲁塞尔的秘密》。”

  “不见得吧,太太,”福马仿佛十分遗憾地指出,“不久前我读过一部长诗……唔,叫什么来着!《毋忘我花》!也可以说吧,当代作家中,我最喜欢‘文抄公’——文笔轻松!”

  “‘文抄公’!”安菲莎·彼得罗芙娜叫道,“就是给杂志写信的那位吗?啊,写得多美!多有趣的双关语啊!”

  “就是,双关语。可以说,他在做文字游戏。文笔非常轻松!”

  “是啊,但他是一个学究。”奥勃诺斯金漫不经心地说道。

  “学究,学究——我不反对;但他是一位可爱的学究,美轮美奂的学究!当然,他的想法没有一个经得住认真推敲;但其轻松愉快仍能够吸引人!言之无物——我同意;但他是一个可爱的言之无物者,美轮美奂的言之无物者!你们记得吗,比如说,他在一篇文学专论中向读者宣布,他有自己的地产?”

  “地产?”叔叔接茬说,“这太好了!在哪个省?”

  福马停下来,注意地望了叔叔一眼,又用原来的声调继续说道:

  “嗯,凭心而论:我作为一名读者,有何必要知道他有没有地产呢?有——我当然为您额手称庆!但是这描写得多好,多风趣啊!他思想敏锐、妙趣横生,他才华横溢,这简直是俏皮话的纳尔赞!是啊,就应当这样来写!我觉得,我也应当这样写,如果我同意给杂志写稿的话。……”

  “也许还更好,您哪。”叶惹维金恭敬地指出。

  “甚至文体还铿锵悦耳!”叔叔附和道。

  福马·福米奇终于忍不住了。

  “上校,”他说,“可不可以请您——当然是非常委婉地请您——不要来妨碍我们,让我们安安静静地把我们的话说完。我们的谈话,您是评论不了的,您也没法评论!请您不要来搅乱我们的文学谈话。您去管您的田产,喝您的茶,但是……请您少管文学,我可以肯定地说,文学决不会因您而有所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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