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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河豚

  又到了吃河豚的日子。要说在哪吃河豚最好,当然是江中明珠的扬中市。每年这个时候,去扬中品尝河豚的外地人是络绎不绝。

  爱吃河豚的名人也不少,苏轼就是其中之一。他写过“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名句,诗中,即道出春令时节的美食——河豚。

  宋人孙奕《示儿编》记载:苏东坡居住在常州时,有一士人家烹制河豚极妙,一天邀请苏东坡到家里来尝尝手艺。苏东坡入席后,这士人的家眷都藏在屏风后面,想听听苏学士如何评价。可是东坡只顾埋头大嚼,并无一言,这家人感到很失望。却忽然听到东坡大声赞道:“也直(值)一死!”

  无独有偶,宋人吴曾《能改斋漫录》里也有类似的记载:“东坡在资善堂中,盛称河豚之美,吕原明问其味如何,答曰:‘直(值)那一死。’”由此可见,苏东坡对吃河豚的喜爱言出非偶,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苏轼此言除了赞美河豚的美味外,还透露了一个信息——吃河豚是有风险的,且风险高到“一死”的程度。所以有以苏东坡为代表的甘冒风险者,也有惜命不敢食者。

  宋人陈鹄《耆旧续闻》里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有一名士路过苏州,当地的守将是故交,请他吃河豚。这位名士很害怕,提前告诫家人道:“我听说河豚有剧毒,但这个宴请又不能不去。传说河豚中毒,唯有人屎可解,我如果中毒了,你们就按这个方法救我。”名士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后,惴惴不安地去赴宴。谁知刚入席,守将便向众人打招呼,说不好意思河豚没买到,只有请大家饮酒尽欢了。于是一席人都喝得大醉。名士归家时已是不省人事,还吐了一地。家人以为他果真中毒了,呼天抢地大哭不止,连夜去收集屎尿秽物,给名士大灌特灌。名士一喝“解药”就吐,家人又赶紧再灌,就这样吐了灌,灌了吐地折腾到天亮。等到名士酒醒开口说话,这场“抢救”才告停止。

  上面这个故事只是虚惊一场,但另一个故事则没有这么富有喜剧性了。据清人毛祥麟《墨馀录》记载:清同治年间,上海有位名医张麟祥,素嗜河豚。一天他路过菜场,看见有河豚卖,回家就责怪厨子为何不买。厨子回道,看上去不太新鲜,没敢买。结果被张麟祥斥责了一番。于是厨子赶紧上街买了六条河豚,急急忙忙地烹煮上桌。张麟祥很高兴地拉上弟弟和儿子一起共尝美味,他吃得最多,一个人吃了一盆。过了一会儿,儿子觉得嘴唇微麻,来告诉他。张麟祥回儿子道,你这是心疑所致,你看老子我不是好好的嘛。说完,张麟祥就坐轿出诊去了。等诊到第五家的时候,他突然大喊轿夫:“赶紧去买橄榄,河豚果然有毒。”等到橄榄买来,张麟祥一开始还能咀嚼,但很快就嚼不动了。轿夫赶紧把他送回家,进门后张麟祥还在喊“好麻,好麻”,被扶坐到椅子上后一个小时不到就气绝而亡。他的弟弟和儿子所幸吃得不多,并喝了粪水催吐,得以大难不死。

  此前河豚煮好后,张麟祥还馈赠了一些给亲戚顾某,顾某同样爱吃河豚,正准备吃时听到了张的噩耗,赶忙命仆人把河豚倒掉。仆人觉得可惜,就偷偷地自己吃了。刚吃完,就觉得舌如针刺,口渐收小,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喝了便壶中的秽溺,然后大吐,继而昏绝,二日后方醒过来。当时还有一只猫,吃了仆人剩余的残羹,随即腹胀如鼓而死。河豚的毒性竟至于斯。

  正因为吃河豚如此危险,因此宋人梅尧臣作《戒食河豚》赋道:“……其状已可怪,其毒亦莫加……若此丧躯体,何须资齿牙。”又道“皆言美无度,谁谓死如麻。吾语不能屈,自思空咄嗟。”可谓苦口婆心。不过对于文人的警言,民间的谚语则回得简洁直白:“眼里识得破,肚里忍不过。”

  时过境迁,如今吃河豚已是寻常事。与古人相比,食河豚之美味却不必冒“也值一死”的风险,岂非今人之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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