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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2)



    她有时把花放在嘴里,吸它的甜汁,或者吸花瓣的露水,像蝴蝶和蜜蜂一样。她像动物和婴儿那样,什么都往嘴里放,或者用舌头舔,这些都是花子表现爱的方式。

    以为花子就是这样吧?可也不尽然。她能把辛辛苦苦莳弄到开了很美的花,弄得翻天覆地,完全拔光。她为什么把那么葆爱的花毫不可惜地毁掉?母亲简直束手无策,在她旁边的人不论怎么制止、规劝,一概无效。

    即使下雪的时候。

    “花子,要感冒的呀,进来吧!”

    即使母亲这样说了,甚至扯着她的衣袖拉她,她还是站在院子里不回来。她伸直两臂张开手掌接落下来的雪。

    两只手冻得通红,她一定是以为从天上掉下来的这种凉的东西特别奇怪。她感觉它比雨轻、软,而且不像雨点那样无形,而是有形的。

    雪不像雨,它不打花子的脸和手,也不像雨把人淋湿。

    说是下雪,实际上它是从不明处安安静静地飞来的,亲切地抚摸人的皮肤,不过你想抓住它时却消失了。

    花子不仅用手迎接雪,而且还仰起头来,让雪下在她仰面朝天的脸上。同时张开嘴,让雪花飘落在嘴里。

    母亲给她拿来雨衣:

    “好,穿上它!”

    尽管穿上了,但是不愿戴那头巾部分。

    花子的肩上积满了雪。

    两只手冻得比雪还凉。即使这样,也不松开手掌里的雪。

    “你是不是不知道冷?简直是个顽固的孩子啊。”

    母亲虽然拿她没办法,但是也不能不为出神地站在雪里的花子那般清纯之美而吃惊不已:

    就像美丽的雪的天使!

    任何人也听不到的天声,大概只有下雪时的花子能听见吧?

    但是,照这样下去,会被雪埋上而冻死的,所以母亲强制地把她抱进屋里。

    地炉添上干树枝,让她烤火。

    花子嘴唇冻的冰凉,出不了声音。

    “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

    她母亲边给她脱湿衣服边说:

    “在雪地里像个地藏菩萨站着不动,可就是不感冒。”

    暴风雪之夜,火车拉着长长的笛声开走了。扫雪的火车头也出车了。

    迎来了花子第七个新年。

    花子的父亲从年底开始就卧病在床。尽管车站很忙,他也不得不休息。

    他到东京的医院曾看过一次病,她父亲跟她母亲商量,必要的话还是住院治疗为妙。

    “如果父亲不在了,花子该怎么办?”

    “如果不在了什么的,这种话还谈不到呢。”

    “说如果不在了并不是死了,一住院不就不在家了么?”

    母亲这才放了心。

    “那当然是啦!”

    “出差,开会,当然有不在家的时候,可那时候花子还小,现在一住院,她怎么想呢?”

    “没事儿,乖乖地等着呗。”

    “也许。就说旅行去啦,不过她不一定懂啊。她能分出上别的什么地方去啦和死啦么?”

    “又说这类话,讨厌!”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还不是这么回事么?对于花子来说,反正她只能懂得爸爸不在家,至于为什么不在家,却是很难说了她就能懂哪。”

    “我认为能办到,不管花子有什么毛病,她也能懂。”

    “是么?”

    “当然啦。首先,爸爸死啦什么的,花子怎么能想象到呢,她还不知道人是要死的嘛。”

    “也许是这样。爸爸死了,如果不带她去停尸的房间,不带她去参加葬礼,她就不会知道爸爸已死,一定会想,她爸爸生活在别的什么地方。”

    “为什么尽说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病嘛……”

    “嗯。”

    “如果你不放心,我带花子一起去怎么样?那样的话,我也跟着去。”

    “我是住院哪,可不想让花子看那种地方。”

    “那样,还能顺便让医生再给花子看看。因为达男说先把好大夫给联系好。”

    “不行,如果有希望,那就不会一直这样拖到今天。我们曾经带她到很远的地方求过大夫,你没忘吧?”

    “对!”

    母亲好像想起来似地点点头。

    “不过,只是让她和明子、达男见见面,花子该多么高兴就不知道啦。”

    “我们是不请自去的不速之客呀,行么?对方还是孩子嘛。”

    “东京如果有好的盲哑学校,我想先去看看……”

    “这件事啊,还是等你带花子来看我的时候,再去看望他们。”

    花子的父亲,选定了暖和的日子去了东京。

    “我走啦,花子!”

    父亲没有说更多的话。他从车窗探出身子,两手捧住花子的面颊,自己额头碰碰女儿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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