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年
2022-07-09 网友提供 作者:厚圃 点击:次
记得丰子恺先生有幅漫画叫《置酒庆岁丰,醉倒妪与翁》,画的就是过年,一家人坐拢来吃团圆饭,其乐融融。有古诗云:“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大疫当前,至于醉倒那大可不必,微醺便足矣。 我小时最向往的就是大年夜,坐在长辈们中间,看着他们抿一口酒,吃一口肉,啧啧有声,汤菜勃勃地发散热气,那种感觉真是既温馨又美好。待度过了锦样的青春离开家乡,此后时间一如滚石下山,人事也似风浪簇生,随着年纪渐长,回家过年的次数稀了,这也正慢慢印证了那句话:故乡是用来离开和怀念的。 在我数十年的人生中,有几个春节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一次是在北方念大学时,趁着寒假和同学跑到黑龙江的亚布力滑雪场游玩,正月初一拂晓,又从牡丹江坐火车到哈尔滨。外面天寒地冻,太阳迟迟露脸,厚厚的窗玻璃闪动着一种并不耀眼、却能一下照进心底的光,车厢里一派清和。有个小伙子来了兴致,抱起吉他弹唱着《喀秋莎》,不断有乘客的声音加入进来,把冷飕飕的空气搅得暖烘烘的。 还有一次是在十几年前,我带父母到成都岳父岳母家过年,正好从电视新闻里获悉西岭雪山正下着雪,立即驱车前往。那里果真大雪纷飞,天地皆白,下车后很快就变成“雪人”。我父母第一次见到大雪,兴奋得像个孩子,我帮他们拍了不少照片,直到相机渗入雪水发生故障……我父亲回家后仍心潮澎湃,为此还填了首《一剪梅》,我只记得其中几句:“忽闻神女散琼瑶。天已寥寥,雪已飘飘……” 2020年,我和太太在日本过春节,从新闻里得知国内疫情日趋严重,口罩紧缺。我们便一家家药店去买,再大包小包带回国来,分发给亲朋好友。 还有去年春节,本想带父母去四川与岳父岳母团聚,机票订了,防寒服也买了,结果因为疫情我没走成,只好退掉了机票,改由妻子带着女儿前往。在深圳独自守岁,对我来说也算是一次比较新鲜的体验。除夕一早,赶紧下楼抢购一点日常菜蔬,没想到物资供应充足,只是价格略略上扬。大年夜,我切了一碟卤味,煮了饺子,再煮了个菜汤,一个人喝起小酒。据说艺术是孤独的产物,因为孤独比快乐更能丰富人们的情感,所以李白独酌,醉眼蒙眬脑洞大开,写出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样的奇句。饭后我也来到画案前,却随手画了一串冰糖葫芦。 北方最早留给我深刻印象的就是冰糖葫芦,喜庆的红,透明的糖稀,美艳得舍不得吃掉。深圳以前难得见到冰糖葫芦,近些年却多了起来。深圳是一座新城,可以说没有什么统一的年俗,或者说传统的年味不浓。深圳也是一座“移民”城市,人们来自五湖四海,春节怎么过?每家每户大多照着自己家乡的风习来。另外,深圳本地人家也保留着一些流风余俗,比如讲客家话的城东片区舞麒麟,讲粤语的城西片区舞狮子。又比如客家人年初二,出嫁的女儿要带着“婿郎”“转外家”……所以也不能说深圳的年俗就没有特色,多元、丰富就是它最大的特色。 记得多年以前,每当年近节近,人们返乡,深圳几乎成为一座空城,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留下来。值得称扬的是,疫情发生之后,有更多的市民响应政府号召,选择留深过年。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抱怨,城里过年缺少年味。其实就算回到家乡,也很难找到小时候的感觉了。虽然在时代大潮的冲击下,年俗传统式微,但年过得快不快乐,最终仍取决于自己。 过年,老深圳人叫“做年”,一个“做”字,体现了人们对于这个大节的郑重,也只有怀着深厚的情感投入进去,在忙碌中享受节日的热闹和欢乐,在细细尝味中理解传统文化的精华和生活中隐现的真谛,这个年才过得更有意义。 月穷岁尽,新春复始。今年,我同样因疫情原因和工作需要留在深圳过节。有两三年没回老家了,无论如何达观,心中总抹不去那丝淡淡的乡愁,有惆怅,有留恋,有惋惜,也有希望,愿家乡亲友安好,愿天下无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