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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二叔已经支起了从杀猪匠家里拉来的大锅,这口大的小孩都可以下去游泳的大锅,也就只有杀猪匠李大叔才有。
 
  王二叔的两个孩子大妮和二妮穿的过节一样的,脸蛋红扑扑的,明亮的眼睛放出抑制不住的兴奋的光彩,来来回回跑着给王二婶身后抱柴火。王二婶在锅下把柴烧得劈里啪啦‘
 
  红红的火焰舔舐着漆黑的锅底,锅里的水已经在在与水与铁交合的部位滋滋作响。订好了猪身上某一部分比如猪头,猪尾巴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上了王二叔家的乱石台阶了,来人却都是身着脏兮兮干活平时干活的衣服。山村里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家杀猪什么的,附近的人都要早早来帮忙。其实不用有规矩,这里淳朴的民风和平静的环境,使得这些人知道一家杀猪,其他比这要杀猪的人还兴奋。还有更为兴奋的一群人——那就是早都预定了这头猪身上某个器官的人。这不,有的人来甚至还带着年老的老人、甚至还有新婚的婆姨,娃娃就不要说了,自然是兴奋得睡不着。
 
  封闭了一年的猪圈突然被一群兴奋的人七手八脚地推倒,平日里看惯了主人温柔眼神的猪今天可没等来往日这时候的美食。此时突然看到一群陌生人,一个个带着深不可测笑意的人在猪看来却都是是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它后退到墙角,瑟瑟发抖着,谨慎而小心地“哼、哼,哼哼……”表示抗议。
 
  “哈,王二叔就是会,看吧这猪养牛犊一样大,这得出多杀肉呀!”张二狗第一个冲进了猪圈。
 
  “是呀,你看这猪,肉滚滚的,这个猪头就得三十斤吧!”这应该是预定了猪头的那个老头,他把旱烟袋放嘴里“呲呲”的吸着,好像旱烟袋里面有很多汁水。
 
  “是呀,这么大的猪,下水肯定大!”预定了猪下水的人宣誓主权一样的说,仿佛生怕谁不知道这个猪的下水是他的,会被抢走一样的。
 
  “狗日的,就是大!”……“就是,王二叔就是会养……”人们笑骂着,夸赞着。猪无所适从地退到猪圈的墙角,惊恐地望着人们,眼巴巴地听着人们品评着自己身上一个个脏器和部位,充满了绝望的眼神里写着深深的思索。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肉滚滚的猪终于被大家按在墙角,无可奈何地被人们在笑骂声中,揪着耳朵拽住了尾巴。
 
  猪拼命挣扎,猪大力气也大,挣扎中一猪脚踢中在后面揪着猪尾巴的张二狗裆部,顿时踢得张二狗翻着白眼松开猪尾巴,失去了一个人的按压力量猪顿时显得猪的力量更大了,人们呼喊着,惊叫着,猪还是挣脱了人们的撕扯呼呼地喘着粗气跑到了另一个墙角。
 
  “你们这些笨蛋,这么多人还不如一个猪了!”杀猪匠张大叔已经准备好了外面杀猪的场地,看人们拉不出猪来,就举着个装了长木把的小铁钩走了来,嘴里的香烟随着说话的的节奏一抖一抖的,一张一合的嘴唇像是被香烟撬开的,被迫的动着。
 
  “快来快来,还得你这个刀子手来才能降伏住这头猪。”这帮没能按住猪的人仿佛反而被猪给降伏了,一个个放弃了抓猪,喘着粗气眼巴巴等着张大叔的到来。
 
  “是呀是呀,大叔快来……”张二狗顾不得猪脚给他裆部踢的泥巴,双手按着那要命的地方挣扎着站了起来。
 
  “哈哈,这才叫猪毛没吃到弄了一身泥呀,别给你踢断子绝孙了吧?我来看看你的物件来。”喜欢开玩笑的白二婶胖胖大大,看着捂着自己裆部的张二狗,笑骂着走向前假装去巴拉他。
 
  “你,你别过来,有泥,有泥……”张二狗顿时和猪一样的在猪圈里转圈躲着。
 
  “哈哈哈哈……人家娃还没结婚呢,正被踢坏了可不断子绝孙了……”人们打趣着,三大五粗的张二狗窘迫的满头大汗躲无可躲。
 
  同时也是躲无可躲的猪被张大叔熟练地用铁钩钩住了下巴,在铁钩和猪肉地撕扯较量中,疼痛迫使它本能的离开了墙角,人们再也顾不上开玩笑了,一阵忙乱又是揪耳朵地揪耳朵,抓鬃毛的抓鬃毛,拽尾巴的拽尾巴,呼喊着,推着猪出了猪圈。
 
  院子里两个长条板凳绑在一起被洗得干干净净。当拼死挣扎的猪被拖到这个长条板凳下面时候,人们顿时紧张的像打仗,挤不进去猪圈的人迅速围拢过来,最早揪猪耳朵的,拽猪尾巴的人夸张的喘着粗气,嘴里骂着“狗日的力气就是大。”这时候人们仿佛听到了冲锋号一样,大人孩子齐上手,扳前腿的扳前腿,扳后退的扳后退,抓鬃毛的抓鬃毛,实在无处下手的都抓住肥猪硕大的肚皮,七手八脚的把惊恐的猪按倒在地。
 
  此时张大叔把手里的铁钩交给旁边的人,迅速拿出专门捆绑猪腿的绳子冲过来,一条腿跪在猪全是脂肪软乎乎的肚皮上,用专门绑猪的绳法叫做“猪套捆”把四条猪腿紧紧的捆绑在一起。
 
  据说这种绑猪的绳法捆绑的猪,猪越挣扎就捆绑的越紧。随着绑猪的人说一声“好了”人们就争先恐后的放开猪,迅速逃开,哄笑着相互看对方——这个被猪弄一身泥,那个裤裆被猪蹄蹬扯了,这个脸上有猪蹄印,那个脸上都是猪毛……人们喘息着,相互取笑着,接过猪主人递过来的香烟,看着在地上被捆绑一团肉球一样的蠕动般挣扎的猪,品评着猪肉那里肥哪里瘦,哪里适合怎么吃的笑谈中,挣扎着得猪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捆绑成一团肥肉的猪被人们七手八脚地抬上绑在一起地长条板凳上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竭力嘶喊着表明自己还不是肉。围着长皮围裙地杀猪匠张大叔是今天绝对的大师傅。这时候嘴里还叼着半截子香烟,提着明晃晃的一尺多长的杀猪刀,迈着与大师傅身份相符的从容不迫步伐出场了。将军般的喊着按着猪的人“靠后,刀扎你屁股了”又喊猪的女主人王二婶:“盐水准备好了没,不要猪血了?快拿来!”
 
  王二婶拧开头尽量不看自己可怜的猪,却又忍不住很快偷看几眼,匆忙把一个放着盐水的盆放在猪脖子下,便逃也似的跑开了,嘴里小声嘟囔着“下手快点,利索点,猪可怜的……”尽管是杀年猪,喂大这头猪的女主人还是忍不住无可奈何的难过。
 
  “哎呀。罗嗦什么,这是个阉了的公猪,你又不能用,还舍不得的……”杀张大叔嘴里已经灭了的香烟颤动着,开着粗俗玩笑的同时,长长的杀猪刀已经完全捅进了猪脖子,只一下,拔出来的时候猪血便随着刀尖山泉般的涌泄而出。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在他的玩笑声中就完活了。
 
  猪哀嚎一声血就喷涌一下,随着猪的哀嚎声的减弱,涌出来的血也越来越少了,按着猪的人们并不会因为猪挣扎的力度减少而放松压住猪的力气,反而更使劲按猪,据说这让猪血放的更干净。而我总觉得这是因为猪血,按照山里人的习俗,猪血通常是用来招待帮忙杀猪的人吃的,这帮使劲按着死猪的人,或许是因为想获得更多的猪血的缘故吧。
 
  绑猪的绳子是不用解开的。杀猪匠在死猪的身上擦干刀上的血迹,割开绑猪的绳子,走到那个能放进去整个肥猪的锅前,用手很快撩下水,如果说“烫了”就会有人拿起旁边的桶往里面倒凉水,这就说明这家的女主人是勤快的。如果杀猪匠说“凉了”旁边的人就会一边七手八脚的往锅下面添柴火。一边打趣着女主人“杀猪呢,吃肉呢,还是舍不得男人睡觉呢”女主人这时候只能不好意思的傻笑。因此一般杀猪时候杀猪匠大多喊的是“烫了”然而看水的温度是个技术活,不能乱喊,看一个杀猪匠的手艺高低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看能不能把猪毛脱干净,同时还要看脱干净的猪皮是不是很白,没有烫了的痕迹。做到这个,水的温度可是个关键。
 
  猪被囫囵抬进大铁锅,开始了自己平生第一次脱胎换骨的。



作品集晴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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