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2)

 

　　此时，不远处猪圈的臭味，人们抽烟那臭烘烘的烟味，猪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很难把眼前这个肥猪和香喷喷的猪肉味联系在一起。

 

　　放血的效果此时凸显，被铁钩刺破的猪下颚虽有小眼，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了。张二叔拿出一个一尺多长的小铁钩麻利穿进这个小眼，猪在铁钩的强迫下在锅里翻几个身的时候，有人已经把一把明晃晃的大铁铲递到了杀猪匠手里。只见杀猪匠两只手抱着大铁铲的长柄在猪身上一阵“扑哧、扑哧”地铲。你就不管黑猪、白猪、花猪什么颜色的猪吧，猪很快就是肤如凝脂。做什么都是需要功夫地，不管杀猪匠怎么使劲用明晃晃地铁铲在猪身上铲，也不但是把猪毛铲掉，就连长进猪皮肤里面的毛根也被铲出来拔掉了。

 

　　就在眼看着杀猪锅里的猪脱胎换骨后变得更加肥大的时候，人们又在张大叔的指引下把肥壮的猪从锅里捞了出来放在送猪归西的长凳上，等待张大叔对已经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猪做进一步处理。也许是因为那些食物匮乏年代的遗传，也许是山里人们对生命的尊重，山里人吃猪是要吃得干干净净的，宁可多下功夫处理猪毛，也不会吧带着猪毛的猪皮割下来扔掉。当然，不管怎样卫生都是第一位的，处理干净了猪毛的猪被人们七手八脚，有抬上了两个绑在一起的长条凳子上，处理小得难以看到的猪汗毛了。

 

　　直到此时，帮杀猪的人才松了一口气，一个个抽烟嬉笑着看着杀猪匠的操作，刚才一直躲在远处不敢见血腥的妇女老太太们似乎也恢复了好奇心，一个个探头探脑地围拢过。

 

　　“阿弥陀佛”胖乎乎的李三婶子一只手捂着腮帮子，慢悠悠地走了来“猪可怜的……”其实她不用说猪，就她一出现人们就知道她和猪站一起了——这是个又骂人又好吃的还要信佛的人。

 

　　“怎么，你不吃猪肉呀，这还把腮帮子捂住了，是忍不住你的哈喇子了吧，还是怕你太胖了也挨刀吧？”杀猪的张大叔似乎习惯了总是要被又信佛又要吃猪肉的人骂，看到李三婶子来他立刻抢先开火了。

 

　　“你个杀千刀的，害命折阳寿呢……一会开膛了把猪仪子给我些，牙疼的。”

 

　　杀猪匠立刻来了劲：“又缺猪屎吃了吧？我不折阳寿，你上哪吃猪屎呢？你还牙疼，缺油水吧？”杀猪匠一边和李三婶调笑着，一边拿刀在猪一条脚腕上割了一个小口子。

 

　　不吃亏的二婶抬起脚就在杀猪匠弯腰撅着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杀猪匠很快回头用脏兮兮还有血迹的手在二婶的另一边脸上摸了一把，二婶彷佛忘了牙疼，一边用手擦脸一边骂“你个死鬼，短命的……”

 

　　张大叔嬉笑着，举起脏兮兮的手去摸李三婶的脸，李三婶再也顾不得装牙疼了，急忙躲闪着，张大叔却拿起旁边的钢筋棍来。只见他把这个一米多长的钢筋从他割开皮肤的猪脚腕插进去，在猪的身体里一顿捅，有时候把整个钢筋都捅了进去，却绝伤不到猪皮肤下的脂肪，硕长的钢筋在他的手里插进猪的身体，钢筋棍在他手里像是没受什么阻碍似的在猪的身体里反复游走。人们在猪的表面能清楚的看到钢筋在猪的皮下捅到什么地方，这手上的功夫也是得害很多命才能练出来的。

 

　　“这短命鬼像是要亲死猪了”刚才被张大叔吓跑的李三婶像是怕自己不在被人吃了猪仪子似的，不知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

 

　　此时的张大叔已顾不上和她调笑了，真的趴下嘴对着猪脚腕的小口子吹起气来，一边用手示意旁边的人拿着长木棍打猪。

 

　　“砰、砰”粗壮光滑的木棍一下下打在猪的身上，随着张大叔吹进去的气流移动着，一会，刚才钢筋棍在猪皮下捅出来的一道道的痕迹就连成一片了。猪的皮下因张大叔吹进去很多气而饱胀，因为不断充气，猪仿佛又活了过来，自己把四条腿伸得直直的。本来就肥大的猪顿时又大了一圈，变的圆鼓鼓的，刚才在热水锅里没处理干净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张大叔这才飞快地掏出一个小细绳，扎住了猪脚腕的伤口。气喘吁吁的拿起一把很长的刀子刮起猪汗毛来。

 

　　其实山里的杀猪匠很少有短命的，这是个内外双修的活。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力气、气功一起练的活。

 

　　终于，处理得汗毛都没有一根的猪，两条后腿被勾上了两个专用的大铁钩子，被人们倒挂在两棵树之间绑着的粗木头杆子上，用脚做单杆一样的晃悠着。

 

　　尽管倒挂猪的木杆很高，王二叔喂的猪还是有太大太长，猪嘴擦了地。张大叔索性拿起一把小刀，三下五除二，把猪头割得只剩下猪脊柱骨和猪的身体相连了，小刀在他手里割猪头就像遇不到骨头似的，不由人不想起什么是游刃有余。只见他抓住猪耳朵一使劲，“咔嚓”一声，肥大的猪头已经拿在他手里了。

 

　　“我的我的”猪头还在张大叔手里，在一旁等好久了得李老汉冲出人群，赶忙接过猪头拿去让王大叔过秤算钱——这个猪头，是他在一个月前就定下了的，他的女儿虽在深圳打工，却就好这一口，早早就打电话让他定很会养猪得王二叔家的猪头，等她放假了带女婿回来吃。

 

　　同样辛苦了一年得王二婶看到李老汉递过来花花绿绿得一叠钞票，这才从失去猪的悲痛中回过神来，露出了笑容。

 

　　“尾巴我的”一个妇女看到张大叔举起刀子赶快跑进人群——她家的孩子都三岁了，还哈喇子不断，就指望着王大叔家的猪尾巴治她们家孩子的哈喇子了。

 

　　瞬间就失去了头和尾巴猪还倒挂着，看起来光秃秃的，顿时没了猪样。不过也是腾出了地方，王大叔赶忙把一个大筛子放在了猪身下。

 

　　刀子撕裂皮肤的声音中，猪终于被开膛破肚了。肥大的猪下水随着刀子的下滑跌落在猪身下的大筛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