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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声声

  “快快布谷”“快快布谷”,春回大地,布谷鸟从南方飞到了北方,家乡的麦子抽穗了。布谷声声,勾起了我对故乡往事的回忆。

布谷声声
 
  我自幼生活在黄河下游一个偏远的滩区农村。全村七百多口人,近一千亩耕地,大部分耕地为飞沙地。生产条件极差,粮食产量较低,群众生活困难。春天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常常是粮食不够野菜凑,各种野菜成了乡亲们的美味。榆钱、榆叶、槐花、树皮尤其是榆树皮,都是我们的主食。
 
  从记事起,每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我就跟随爸爸去亲戚朋友家借粮,有时候跑三家能借上一家就谢天谢地了。当时农业还处于传统耕作方式,农作物产量最高的当属红薯。有歌谣为证,“红薯干红薯馍,离了红薯没法活”。那时奶奶已有八十多岁高龄,长年卧床不起,全家只有她老人家享受特殊待遇,吃白面馒头或者一半白面一半黑面的发面窝窝。我每天给奶奶送饭,时常盯着那两个白面馒头直流口水。
 
  对吃饱的渴望和对美食的贪婪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些年,我最盼望生产队里吃公饭。一般在收完麦子打完场、交够公粮留足种子、分过粮食之后,全体社员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有人提前就留着肚皮做好了准备,白面馒头一下笼,当下就敞开肚子撒欢儿吃!一般劳力都吃十几个,而狗剩哥竟吃了21个。我那年13岁,竟也吃了9个,是我此生中吃得最多的一次。
 
  在我们家前面住着一对老年夫妇,无儿无女,论辈分叫我叔,在家开了个小卖部,主要卖花生、烧饼、麻花之类的小吃。我时常跑到他家,看着那些好吃的东西发呆,可是兜里没钱,只能看看。有一天老太太对我说:小叔叔,粮食也能换东西吃。从此,我就隔三岔五从家里偷几把黄豆换花生吃。有一次被妈妈发现了,把我暴打了一顿。
 
  一年冬天,正值“文化大革命”高潮时期,村里来了几个中学生,是哥哥的同学。村干部就安排在我家吃饭,在学校住宿。我经常找他们玩,有一天夜里,他们给了我两块钱让我去买烧羊肉。当时烧羊肉五毛钱一斤,一下买来四斤烧羊肉,我们几个鲸吞蚕食,风扫残云,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个精光,真过瘾啊!
 
  我读高中的地方在公社所在地,离我们村六公里。我们就在学校住宿,每周两次回家拿吃的。每次拿十八个窝窝,一瓶咸菜,吃三天。学校食堂分为学生食堂和教师食堂。同学们把自己的窝窝用网兜网住或者用筷子串起来,放在那硕大的蒸笼上,吃饭时经常有拿错的情况。有一次,我因为收学生作业去晚了,只见那么大的蒸笼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我又饿又渴,不知所措……
 
  可能真的是生不逢时,我从恍惚记事起,就与饥饿抗争,痛苦和美好的记忆都和吃有关。记得那年大年三十中午,天特别冷,风特别大,妈妈还在为没有包水饺的白面而发愁。我们家门口是一条公路,那天有个人骑着自行车驮着一布袋白面,恰巧倒在了我家门口,白面撒了一地,就来我家借一个面瓢,把地上的面收起来。那人看我们家穷,也是好心眼,就故意把地上的面留了一些。妈妈将那白面用箩筛了又筛,就用那个面包饺子。当除夕夜全家人端起饭碗吃着那热腾腾的白面水饺时,虽然有些牙碜,但还是感谢上苍有眼,让我们在那个窘困的春节打上了牙祭,真的是“该着不挨饿,天上掉馍馍”……
 
  “布谷布谷”,天空中又传来布谷的叫声。
 
  布谷鸟学名杜鹃,又名子规、杜宇等,从古至今,人们对此鸟情有独钟。这几天,自南方飞来的布谷鸟盘旋在我的窗前,昼夜啼叫。布谷声声,仿佛在诉说着凄美的往事,呼唤着乡亲们对丰收的期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少小离家,恍然若梦。故乡早已物是人非。前几天老家邻居狗剩哥打电话过来说,我们全村已经脱贫,同全国人民一起步入了小康。乡亲们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当地政府将黄河滩区规划为生态走廊,植树种草养花,我们村也将整体搬迁到县城。常眠于故土的父母亲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布谷声声千年,黄河奔流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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