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节制的理性

 

　　一想到德国，我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并非新天鹅堡、无忧宫或柏林墙，而是一些反映民族性格的细节。那些皱着眉头、固执又认真的德国普通百姓一举一动的细微之处，不仅彰显了斯土斯民的风貌，而且颇有意味深长的感觉。

 

　　先从食物说起，其中也能体现德国人的生活态度。德国北方有酸菜肘子，南方有油炸肘子。倘若有人用肘子作为招待饭食，足以说明有贵客临门，因为德国人日常的饮食常常只是黑面包和片状火腿。可是，即便是丰盛的肘子大宴也无法满足笔者的味蕾。好奇心驱使，问了几个德国朋友，难道他们就真的满足于此吗？回答也都坚决：“这就够了！”他们表示，肘子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出门在外最想念的还是家里苦涩的黑面包。

 

　　德国人的严谨一直是很多人笔下的话题。因为固执，所以严谨。耐用的“德国制造”以及一板一眼的“德式管理”已经被讨论得太多，笔者更想谈谈“这就够了”这种生活、经营和思考的态度，它体现在德国的方方面面。

 

　　在德国，房地产开发商建高楼会引起民众的抗议，建设高楼的提案往往被民众否决。很多民众认为上了年岁的老房子住起来“够了”，不需要建高楼。这些高楼不仅会毁坏城市的历史景观，住起来也不习惯。所以，若有人几十年后故地重游，漫步于德国街头，一定会唏嘘感叹德国的“不变”。德国的步伐怎么如此缓慢？民风如此。

 

　　德国奶粉对外国人限购一度是媒体的热门话题。此后，欧元贬值，瑞士法郎占优，德国超市被瑞士人“洗劫一空”，德国民众总是心怀抱怨。作为旁观者，笔者也有些困惑：增加产量、提高价格、对外销售，对德国经济也会有益处，民愤源自何处？在一个经济全球化时代，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德国人的回答概括起来有三点：一是德国奶粉等生活用品有政府补贴，所以价格相对较低，如果要对外销售，需要重新定价，否则会损害本属于德国儿童的福利；二是在超市有的货架虽是整整齐齐地摆满奶粉，却标示着“卖空”字样；三是德国的食品行业在拓展市场方面比较严谨，因此增产等行为的实施周期较长，应付不了突发变化。当前的生产规模和稳定的供应链条，对很多德国中小企业来说足够了，盲目扩大生产，对专注于品质的企业比较困难。

 

　　现实世界中，人绝非纯理性动物。但在德国，笔者却看到了不少“有节制的理性”。这种理性反映在“这就够了”的态度上，让企业专注于品质，让满足感变得更易触及。“这就够了”并非保守退缩，它在保护城市老建筑的同时，将摩天大楼和现代建筑集中在城市一隅，它也造就了享誉世界的“德国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