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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蜂死亡的季节(第一章)(2)

    他的声音很高,是从楼梯间传出的那个声音,但她所注意到的是他的口音:不是格拉斯哥的,根本就不是西海岸的,他也不可能是那种性格温和而中性的苏格兰本地孩子。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东海岸的,但肯定是英格兰人,也许是爱丁堡或伦敦的。他们来到这里,很显然并非偶然,他们是特意过来的。她突然很迷惑,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莎拉又试探着说:“你们走错了房子。”
    但是他看着她,坚定地说:“不,我没有。”
    钱。他们一定是为了钱才来到这里的。这是这所房子里他们唯一可能想要的东西。但是现金在厨房里,而这间房在楼上,到这里,要爬过一层楼,穿过一个大厅,越过一道走廊,通过一扇门。很显然,他们来这里是来找她的。
    她重拾起一点信心,再次审视着他们。他们不会得到钱的。她什么也不会说,她要装傻,因为警察会过来,带走他们,审问他们。她只需要听起来很无辜就是了。
    “听着,”她试图提出合理的建议,“你们最好马上离开,我一分钟前就报警了,警察正在赶过来,如果你们不走,麻烦就大了。”
    愤怒的男孩盯着她的眼睛,同时把重心转移到一条腿上,一只脚滑进房间,脚尖已经碰到黄色波斯地毯的边缘,慢慢侵入双方之间神圣的中间地带。他看到她紧张起来,惊恐不安地看着他。她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同情,但是如同稍纵即逝的火花一样,他的脸很快就变得更加阴沉。他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再次挪动脚步,一点一点地,直到完全踩住地毯的流苏边缘,似乎是在告诉她,他完全可以扑过来,他会过来的。
    在愤怒的刺激下,她彻底清醒了,决定夺取控制权,“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她朝他走过去,一只手向楼梯挥舞着,“你不知道你正在和谁玩儿,你挑错了对象!”
    “住口!”愤怒的男孩露出牙齿,“滚回去!”他向她迈开坚定的一步,狞笑了一声,牙齿显得很干燥。
    莎拉后退到床上,她可以看到羽绒被下手机的一角,仿佛正在偷看着这一切,她弯了弯手指,好似枪手在排练。
    他的眼睛从她的脸上滑落,在她身上游移,顺着T恤衫向下直抵大腿,他突然厌恶地移开视线,看向一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内裤。她进来时实在是太累了,随意地把鞋子脱下,弃在大厅里,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把裙子和内裤丢在卧室的地板上。她穿着睡觉的这件1日T恤,刚刚够得到大腿,勉强遮羞。她已经连续24小时没有睡觉了,她很痛苦,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她理所当然应该好好睡一觉。
    她声嘶力竭地叫喊:“赶快滚出去,马上!”
    高个子退缩了,但愤怒的男孩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抬起下颌,好像要张嘴咬她一口的样子。这不单单是愤怒,这种愤怒中还夹带着一种深深的悲痛,她突然认出了这张脸。
    “你是谁?”她说,“我认识你。”
    高个子男孩惊呆了,害怕了,看着愤怒的同伴。
    “我肯定认识你。”虽然她并不十分确定:记忆琐碎而模糊,好像他是电视或报纸上的某个人物,“我见过你的照片。”
    愤怒的男孩脸红一块白一块,激动得舌头打颤,“照片?你见过我的照片?”
    她不安地耸了耸肩,只见他握紧了拳头。
    他举起拳头,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脏,“他妈的谁给你看过我的照片?”
    他的声音在高音部撕裂开来,高个子男孩猛地伸出手,把他的拳头从胸口拉开,把他向后拽,“住手,住手,哥们儿,吸气,深吸一口气。”
    莎拉偷偷瞥了一眼手机,寻找希望的光芒,但是什么也没有。
    他仍然气急败坏的样子,“手袋在那里!拿过她的手机来!”
    愤怒的男孩看着她脚边的地板,脸上的红晕退‘去,渐渐变得苍白。高个子男孩放开他的手,顺着他的视线,迈开长腿,随意的两步,就站在了两个人之间,占据了他们之间宝贵的距离。他在她的脚边蹲下,在她最喜欢的手袋里胡乱地摸索着。他距离她的大腿只有一英尺远,莎拉叉开双腿,露出私处,他感到一阵晕厥。
    但那个愤怒的男孩却不为所动,他尖厉地喊道:“斯奎克!妈的快点!”
    蹲在地上的男孩艰难地移开目光,手从袋子中退出来,拿着一部手机。这是一部砖块般的手机,只有领取退休金的老人才会使用的那种,红色的塑料机身上布满了大大的按键,小小的屏幕上是一棵棕榈树图片,但令人费解的是手机关着,因为屏幕没有光,很显然这是一部假手机。意识到自己竟然把这个东西搞忘了,莎拉很沮丧。她总是忘记这个东西,她本来可以用它的。
    男孩把手机举到头顶,好让门边的同伴看见。愤怒男孩的脸抽搐了一下,“还有什么?”
    蹲着的男孩把砖头手机放进衣兜里,再次把手伸进手袋,摸到了钱包,他似乎很高兴,站起来,得意地举起钱包。
    莎拉松了口气,差点笑出来,“你们想要钱吗?”
    但是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钱包上,高个子退回到胖同伴身边,仍然高高举着钱包。她想:他们和那些抢劫犯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一些喜欢把衣服反穿的傻孩子,他们一定是把校徽藏起来了。
    她看到愤怒的男孩猛地拉开钱包拉链。她认识那只鼻子,短短的鼻梁,宽宽的鼻翼,圆圆的鼻孔,她非常熟悉。她猜测道:“我认识你爸爸。”
    她猜对了:他在用力撕扯拉链的瞬间有片刻的犹豫。她于是更大声地说:“我认识你爸爸。”
    高个儿男孩惊慌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愤怒的同伴,她再次抬高嗓门,“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如果我告诉他你入室抢劫,你以为他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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