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森林(6)
时间:2011-03-27 作者:痞子蔡 点击:次
这是最后一次上课了,我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在她的右侧。 下课前五分钟,我已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一下课就往外冲。 刚敲完下课钟,立刻转头看她,但她竟然不见。 我大吃一惊,不管教授的话是否已说完,拔腿往外狂奔。 终于在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旁追上她。 我喊了声:『刘玮亭!』 她停下脚踏车,但没回头,只问了句:「你确定你叫的人是我?」 『对。』我抚着胸口,试着降温沸腾的肺,『我在叫妳。』 「有事吗?」 『对不起。』 「还有呢?」 『真的很对不起。』 她终于回过头,只是脖子似乎上紧了螺丝,以致转动的速度非常缓慢。 然后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淡得令我怀疑她的眼睛里是否还有瞳孔? 「如果没其它事的话,那就再见了。」 她迅速将头转回,骑上车走了。 我的双脚牢牢钉在地上,无法移动,嘴里也没出声。 荣安突然越过我身旁,追着刘玮亭的背影,大喊: 「请原谅他吧!他不是故意的!」 「是我不好!都是我造成的!」 「听他说几句话吧!」 「请妳……」 荣安越跑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到了。 然后我听到树上的蝉声,这是今年夏天第一次蝉鸣。 我抬头往上看,只看到茂密的绿,没发现任何一只蝉。 夏天结结实实地到了,而我的大学生涯也结束了。 * * * * * * * * 我顺利毕业,准备念研究所。 搬离大学部的宿舍,住进研究生的宿舍。 荣安去当兵了,我和一个机械所的研究生住在新的寝室里。 「我好像看过你。」这是新室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刘玮亭应该升上大四,而笑容很甜的柳苇庭则不知下落。 不过我在毕业典礼那天,毕业生游校园时,曾看过柳苇庭。 她穿着学士服,被一颗水球击中肩膀,头发和衣服都溅湿了。 她却咯咯地笑着,笑容依然甜美。 然后我眼前一片模糊。 不是因为感伤流泪,而是我在楞楞地望着她的同时,被水球砸中脸。 没能跟刘玮亭在一起是件遗憾的事,而且我对她有很深的愧疚感。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希望时间能冲淡彼此的记忆。 不过这似乎很难,起码对我而言,很难忘掉她的最后一瞥。 她的最后一瞥虽然很淡,但在我心里却雪亮得很。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研究室,回寝室通常只为了洗澡和睡觉。 新室友似乎也是如此,因此我们碰头或是交谈的机会很少。 一旦碰头,大概也是闲聊两句。 他通常会说:「我好像看过你。」 这几乎已经是他的口头禅了。 新学期开学后一个多月,有系际杯的球赛,各种球类都有。 学弟找我去打乒乓球,因为我在大学时代曾打过系际杯乒乓球赛。 比赛共分七点,五单二双,先拿下四点者为胜。 我在比赛当晚穿了件短裤,拿了球拍,从宿舍走到体育馆。 第一场对电机,我打第一点,以直落二打赢,我们系上也先拿下四点。 第二场对企管,前三点我们两胜一负,轮到我打的第四点。 「第四点单打,水利蔡智渊、企管柳苇庭。」 裁判说完这句话后,我吓了一跳,球拍几乎脱手。 正怀疑是否听错时,我看到柳苇庭拿着球拍走到球桌前。 没想到再次见到笑容很甜的女孩 —— 柳苇庭,会是在这种场合。 她走到球桌前时,大概除了企管系的学生外,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虽然并没有规定女生不能参赛,但一直以来都是男生在比赛, 突然出现个女生,连裁判的表情也显得有些错愕。 她甚至还走到裁判面前看他手里的名单,再朝我看一眼。 虽然我很纳闷,但无暇多想,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这是场一面倒的比赛。 我指的不是比赛内容,而是所有人一面倒为她加油,包括我的学弟们。 她虽然打得不错,但比起一般系际杯比赛球员的水平,还差上一截。 再加上她是个女孩子,因此我只推挡,从不抽球、切球或杀球。 偶尔不小心顺手杀个球,学弟便会大喊:「学长!你有没有人性?」 我只要一得分,全场嘘声四起;但她一得分,全场欢声雷动。 我连赢两局,拿下第四点。 比赛结束时,照例双方要握手表示风度。 当我跟她握手时,她露出笑容。 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她的甜美笑容,我想我应该脸红了。 第五点比赛快开始时,柳苇庭匆匆忙忙跑出体育馆,我很失落。 想起那时上课的情景,也想起她的背影、她的甜美笑容; 然后想起那封情书,想起刘玮亭,想起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以及她的最后一瞥。 我觉得心里酸酸的,喉头也哽住。 突然学弟拍拍我肩膀,兴奋地说:「学长,我们赢了,进入八强了!」 虽然进入八强,但我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八强赛明晚才开始,因此我收拾球拍,准备离开体育馆。 「同学,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待会再走?」 有两个男生挡在我面前,说话很客气,不像是要找麻烦的人。 『你们是FBI吗?』我说。 「啊?」 『没事,我电影看太多了。』我说,『有事吗?』 「有人拜托我们留住你,他马上就会赶来了,请你等等。」 差不多只等了两分钟,便看到柳苇庭跑过来。 她先朝那两位男生说了声谢谢,再跟我说:「对不起,让你久等。」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是楞楞地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里有些吵,我们出去外面说。好吗?」她笑了笑。 我回过神,乒乓球在球桌上弹跳的乒乒乓乓声才重新在耳际响起。 走出体育馆,她说:「我们人数不够,我只好来充数。」 『充数?』我说,『不会啊,其实妳打得不错。』 「哪有赢家夸奖输家的道理?这样岂不表示你打得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她笑着说,「你可以开玩笑吧?」 『可以啊。』 「那可以问你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孔雀。』我叹口气,接着说:『妳应该对我还有印象吧。』 「嗯。」她说,「那时教授只问你为什么选孔雀。」 『还有别的问题吗?』 「你真的叫蔡智渊?」 『嗯。』 「我刚刚在裁判手上的名单中看到你的名字,吓了一跳。」 『为什么?』 「你是不是曾经……」 『嗯?』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她说,「你是不是曾经写信给女孩子。」 『嗯。』 「而这女孩你并不认识。」 『对。』 「那可是封情书哦。」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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