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互的创作,看見对方的生活,也看見对方在心中的地位,而彼此故事的结局也会相同吗?等你來找到答案。两个爱情故事,一个看在你的眼里,一个发生亦恕与珂雪的笔中,有生活、有爱情、有友情………… 村上春树的森林
********************【风】******************
我踩着一地秋叶,走进咖啡馆。 正想往靠墙的座位走去时,听见有人说话。 「先生,可以请你抬起脚吗?」 我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方向,看到一个女孩坐在落地窗边。 她坐直身子,视线朝向我,午后的阳光将她的左脸着上一层淡淡的白。 『你跟我说话吗?』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她说,「麻烦你。」 『哪一只脚?』 「左脚。」 我虽然纳闷,还是抬起左脚。 「不是这样的,我想看鞋底。」她说。 我旋转小腿,将鞋底朝向她,身体因此有些摇晃,我努力维持平衡。 她凝视我的鞋底,嘴里轻咬着笔,陷入沉思。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一片落叶粘在鞋底。 「好了。」她给了一个温柔的笑,「谢谢你。」 我撕下落叶,放下左脚,说:『要还你吗?』 「不用。」她摇摇头,「那不属于我。」 我继续往前走,在靠墙的座位坐下来,随手将落叶搁在桌上。 老板走过来,我接住他手中的Menu,点了杯咖啡。 我拿起那片落叶,反覆细看,发现落叶背面沾着黄黄的东西, 痕迹形状很像人的侧面。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不禁将脸略往左转,偷偷注意那个女孩。 她正拿起笔,在一本簿子上涂涂抹抹。 好像是写,又像是画。 动作迅速而俐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已经是我第八或第九次看到她。 有时我比她早到,会看到她直接走向靠落地窗的第二桌, 拿开桌上「已订位」的牌子,将带来的簿子搁在桌上,缓缓坐下。 然后身体前倾,脸再往左转,看着窗外。 她的视线总是朝向窗外,连端起咖啡杯喝咖啡时,视线依然没变。 一般人凝视某处久了,下巴应该会酸, 所以会用手掌托着腮或支起下巴。 但她从没有这些动作,我怀疑是她下巴的肌肉特别好。 或许这就是很多爱情小说中形容的男主角模样--具有坚毅的下巴。 我以前怎么也想不通下巴跟坚毅有关,没想到终于可以百闻不如一见。 老板刚好将咖啡放在我面前,并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女孩身上移开视线。 打开公事包,拿出笔和一张白纸,放在桌上。 因为我没有坚毅的下巴,所以我左手托着腮,右手手指头转动着笔, 构思该如何下笔。 突然“砰”的一声,我撑在桌上的左手肘跟着一滑,我吓了一跳。 原来是那个女孩冲撞到我的桌角,使桌子顺时针转了10度左右, 而桌上的咖啡杯和汤匙也因碰撞而铿铿锵锵。 她却只是转头看我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又迅速转身离去。 拉开店门时,门把上挂着的三个小铃铛,紧张地摇晃,互相碰撞。 “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的视线跟在她身后,感觉她好像在草原上被狮子追逐的羚羊。 她停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上,眼睛紧盯着马路对面,显得焦急而不安。 绿灯亮了以后,她快步向前,冲到马路对面,再往右跑了七八步。 然后迅速钻进停在路旁的一辆红色车子。 车子动了,她开走了。 我收回目光,回到咖啡馆内。 现在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但他并没有因为好奇而停下手边的动作。 甚至连桌子的“砰”、咖啡杯和汤匙的“铿锵”、铃铛的“当当”, 他都置若罔闻。 太冷静了,非常适合当武侠小说中大侠的原型。 相较于他,我显得大惊小怪,不禁哑然失笑。 目光再回到桌上的白纸时,看到白纸的左下方有一滴晕开的咖啡。 拿起笔,在咖啡滴外围,连续画了好几圈同心圆。 圈愈画愈大,使图形看起来像是一个射箭的靶,靶心是咖啡。 再画了几枝箭,由右上方射过来。 为了强调箭势来得又快又猛,在每枝箭的后面,用力画了几条线, 同时嘴里也发出“咻咻”的配乐。 这是我画图时的坏习惯。 小时候上美术课时,老师曾说: 「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听到“呼呼”的声音; 画雨时,会让人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而画闪电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摀住耳朵。」 为了让同学们称赞我是厉害的画家,又怕他们的耳朵不好, 听不到我的“画”,于是我在画画时,嘴里总会做些音效。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于是我画狗时会汪汪,画猫时会喵喵,画鸟时会咕咕咕。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画家。 直到有次老师叫我们画“我的母亲”时, 我的嘴里很自然地喊出:『死囝仔!不读书还看什么电视!』 结果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老师走下讲台来到我身边,看了我的画一眼后,说: 「孩子,画画这东西是讲天分的,不要太强求。」 我才知道,我不是当画家的料。 扯远了。 把视线拉离画满箭的白纸,移到旁边的深色咖啡杯。 再移到深色的桌子、深色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穿深色衬衫的我。 然后抬起头,看着深色的吧台内正在煮咖啡的老板。 我的思绪终于又回到这家咖啡馆。 自从不想当画家后,我就不太会分辨颜色。 只要比棕色脏一点、比紫色暗一点、比黑色浅一点, 对我而言,就叫深色。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那就干脆摆烂。 但现在不是摆烂的时候。 我得想出一男一女的名字,来代表故事中的男女主角。 虽说名字只是方便称呼而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本身; 但我还是希望能在故事开始前,给主角们适合的名字以表示尊重。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想把一件事摆烂,那就要做到最好。 所以,该叫什么呢? 我抓了抓头,又把视线回到白纸,咖啡滴已经干掉了。 仔细一看,痕迹的形状还满像人的侧面。 正想与那片落叶上的痕迹形状相比对时, 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脆的“当当”声。 我反射似地抬起头,朝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个女孩推开店门,又走进来。 「嗨,真对不起。」她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一脸疑惑。 她站在我的桌旁,指了指略微歪掉的桌子,然后用双手将它转正。 『没关系。』 桌子又不是我的,你如果撞坏桌子(或是你的骨头),也与我无关。 「咦?你也画画吗?」她歪着头,注视着桌上那张白纸。 『随手涂鸦而已。』我有点不好意思。 「嗯……」她似乎很仔细研究这张“画”,端详了一会后,说: 「我可以坐下吗?」 『喔?』我楞了一下,『请坐。』 「站着看图很累。」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在我斜对面的椅子。 她拿起白纸,靠近眼前,然后就不动了。 「你一定不是学画画的。」 等了几分钟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但眼睛没离开白纸。 我感觉被小小嘲笑了一下,脸上一红。 「这张图几乎没有画画的感觉,只是由很多杂乱的线条组成而已。」 『喔。』我含糊地应一声。 「而且也没有半点绘画技巧。」 是啊是啊,我又不懂画画。 「构图很糟,完全没有主题。」 是怎样!不可以吗? 「画画怎能这样呢?」她摇摇头,「唉,可惜了这张白纸。」 还没说够吗?小姐。 我把公事包的拉炼拉上,左手提起公事包,打算起身走人。 「你刚刚的思绪一定很乱。」 她没有察觉到我的动作,仍然看着白纸。 『嗯,我刚刚在想事情。』 我有点佩服她的敏锐,便回答她。 「你一定还没想出答案吧?」 『没错。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张图虽然画了很多枝箭,却没有一枝箭插在靶心上。」 她的眼睛终于离开白纸,看了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