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4)
时间:2010-03-15 作者:周德东 点击:次
——后来,小宋曾认真地琢磨过这件事,他发现了一个办法:假如你进入聊天室,机器赐给你的名字是,下线时,只要你把这个网页放进收藏夹,下次点开,还可以继续用这个名字。 和上次一样,不离开,也不说话。 小宋有种直觉,这个好像是一副男相。 这次,小宋和边缘一萍聊起了爱情与物质。 边缘一萍:人人都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挑选最高层次的配偶。这个最高层次几乎与他(她)的位置大致相同。因此,每个人都可以通过配偶,很准确地看清自己的位置。这就是为什么世上没有公主和乞丐联姻,也没有听说哪个市长的公子哥找了一个保姆做老婆的原因。 小宋:保姆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喜爱起来。 边缘一萍:为什么? 小宋:她们不仅仅是档次低,而且总是深藏敌意。孔子的一句话被误读了几千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人”实际上指的是“仆人”,女子指的是“丫环”,孔子是在感叹和这些人最不好相处。你家雇保姆了吗? 边缘一萍:没有。 小宋:我们中国人总是过于“含蓄”。比如,妓女不叫妓女,叫小姐;仆人不叫仆人,叫保姆……这就会造成一些问题。比如,保姆不知道自己是仆人,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总觉得委屈,总觉得不满足,总觉得受了侮辱…… 边缘一萍好半天不说话。 小宋:你在干什么? 边缘一萍:我在看。 小宋:你怎么不说话? 边缘一萍:我没雇过保姆,没有这方面的心得。 小宋:等以后你雇了保姆,可以从我这里取经,我会教你一些如何管理保姆的经验。跟保姆相处,每时每刻都是在周旋,在斗争。 这时候,突然说话了,他(她)对小宋说:她就是保姆。 聊天室总共就三个人,在对小宋说话,剩下的只有边缘一萍了。 他正愣着,边缘一萍已经对说话了:你是谁? 没有回答就下了线,消失了。 空荡荡的聊天室里,只剩下了小宋和边缘一萍两个人,还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边缘一萍:我是保姆。 小宋在屏幕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边缘一萍:你不相信? 小宋:在国外还是在国内? 一些本来很优秀的女人,跑到国外去,为了站稳脚跟,常常给孤寡老人当保姆。小宋想,也许这个边缘一萍刚刚从国外回来。 边缘一萍:我从来没有出过国。 小宋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边缘一萍: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聊了? 小宋: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刚才那个怎么知道你是保姆? 边缘一萍:你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他(她)是谁;而我只知道你是谁,却不知道他(她)是谁。他(她)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是谁。 小宋:事情有这么复杂?那你说我是谁? 边缘一萍:你是小宋。 小宋当时就傻了。这么多天,他一直在跟一个熟识的人聊天,而他浑然不知,这是多么尴尬的事啊。 小宋颤颤地用键盘问:那你是谁? 边缘一萍:我是田菁菁。 小宋:我不认识你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宋? 边缘一萍:你的名字就是小宋啊。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小宋糊涂了。接着,他岔开了话题:你有思想,有见识,怎么不找一个更体面的工作呢? 边缘一萍:如果我告诉你原因,你会害怕的。 小宋:为什么? 边缘一萍:我们今天说得太多了。下吧。 头 发 孩子每天晚上还是哭闹不止,小宋和蔓红都瘦了一圈。 又有人介绍偏方:生栀子,葱白,面条,一起碾成末,用唾沫调成黏糊状,敷在小儿腕内关节穴位。 小宋和蔓红也照做了。几天过去,不管用。 这天夜里,蔓红在床上小声对小宋说:“方难肯定虐待咱的孩子了。” “不可能。” “那孩子为什么这样反常?” “可能是得了什么病。” “她没来的时候,咱的孩子怎么不得病?我担心……要不,让她走吧?” “人家千里迢迢地来了,也没犯什么错误,怎么好让人家走呢?观察观察再说吧。”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极其刺耳。 工人房里一片漆黑,方难好像在睡着。蔓红对她说过,孩子半夜哭不用她管。 终于,蔓红把孩子哄睡了。 小宋也很疲惫,把被子一拉,要睡。 蔓红又小声说:“小宋,她……的太长了。” 也许是四周太黑了,这句话让小宋抖了一下。 方难的总是低低地挡在额前,很难看清她的眼睛。 “长怎么了?” “我……只是说说。” 第二天,小宋和蔓红都没有上班,在家里观察孩子。 高家将的情绪很好,早晨吃了很多,然后就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小宋和蔓红陪他玩了一天,积木,画册,玩具,布娃娃……扔了满地。 天黑后,小宋和蔓红睡不着,一直在等着孩子像往常那样在梦中惊醒,然后大哭大叫。 可是,今夜他竟然没有哭,睡得很安静。 过了午夜,蔓红突然小声对小宋说:“你说怪不怪?” “你别疑神疑鬼好不好?这房子都让你弄出鬼气了。” 蔓红小声说:“我要上厕所……” “你去呗。” “我不敢……” 从他们的卧室到卫生间,要路过工人房。 方难呆在那里面。 方难平时很少开灯,干完活,就静悄悄地走进去,摸黑脱衣躺下。因此,她的门缝总是黑糊糊的,不见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动静。 “怕什么?” “我也说不清……” “那怎么办?” “你跟我去。” “嗨,你怎么这么夸张!” “你跟我去嘛!” 小宋只好起身披上外衣,说:“走吧。” 他轻轻打开卧室门,和蔓红蹑手蹑脚地走向厕所。他一边走一边瞟了方难的房间一眼,那里面死寂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