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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女(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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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定了的事,刘月影是一定要去做的;不仅做,还要做好。杀的时间,定在老魏再次发病的时候。用不着刀或其它凶器,她有的是力气,两手攥住脖子一掐,老公即可一命归西。重要的问题是对尸首的处置,杀人的真正难处正在于此。刘月影告诉我:杀人之前,先要想好这个问题;想好才能动手。如果在乡下,事情还好办些——埋到地里,沉入江心,抛到荒野,都行。可在城里,尸首出不了门槛,连同你一同‘困守’在家,动弹不得。街坊,邻居,同事,朋友领导,派出所,总之城里的每一个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成为道道门槛。绕不开,迈不过。由于想不出处置尸首的好法子,事情暂时拖了下来。而老魏自从那次电影院发病后,身体大不如前,刘月影一心要解决他的命,也就不照顾他的病了。但是,她还是经常抓些草药,而且一罐药要煮很久,煮得一条街都闻到药味。她还经常向朋友诉说老魏愈发沉重的病情,神色凄楚,表情焦虑——她说了,这样做是为了杀夫以后,把老魏的死说成病亡。

    刘月影的泡菜做得好,咸淡适度且不说,还香呢。她喜欢把泡好的萝卜、子姜、莴笋、豇豆、大椒装满铝饭盒带到车间和工会。凡是尝到的人都会说:好吃,明天多带些来!”获此嘉奨,她更加起劲地做起泡菜来。,她更加起劲地做起泡菜来。坛子买了一个又一个,且越买越大。上班时,能带上几个瓶瓶罐罐的泡菜,请大家都来吃。一个周日,吃完了午饭,她用筷子捞起不多的陈泡菜,准备添进新的蔬菜。坛子很大,也深,捞着捞着,她呆着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坛子可以泡菜不是也可以“泡肉”吗?“泡肉”也不大复杂,像切肉一样切成几大块,塞进坛子不就行了嘛。再说,人都死了,尸首全不全也没什么要紧——难以置伩的想象和无无法遏制的恶的想象和无无法遏制的恶念,张狂又冷酷。于是,刘月影毫不犹豫地定下来:把老魏的尸首,腌了!像腌肉,反正人肉也是肉。

    迶月影也擅长做腊肉和腌肉。她的家乡有自制这类食品的风习。她曾告诉我,把腊肉切片,豆干切丁,尖椒切丝,青蒜切段,锅烧热,油烧烫,下料爆炒,起锅一闻,别提多香了。又说,腌肉切片做成盐煎肉,也是极能下饭的。她用腌肉炒出的菜,老魏都爱吃。看着那半透明的肉片,着实能勾起吃喝的兴致来!丈夫会拿个小碗快步走到不远的小酒馆,打上二两曲酒。但老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变成了那好吃的腌肉。

    动手的时间一再拖延,延迟到寒冷的冬季。这期间,老魏也发作过,她都没下手,并非由于心软,而是出于更加缜密的考虑:一是到了冬季,家家门窗紧闭。下手若有些响动,也不易传出,让隔壁听见。二,腌一个人需要许多盐和花椒。但不能一次买太多,也不能买得太勤,所以要花费些时日。总之,刘月影已经无障碍地、无懊悔地、丧尽一切道德情感地进行一场最镇静的谋杀。不管法律有多少条款,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内在标准的约朿,会坠落到什么地步啊?!只,会坠落到什么地步啊?!只要你到监狱打一个转儿,便会对贫穷而堕落,因黑暗而沉沦,因无知而愚眛。那么,刘月影又是为了什么?。那么,刘月影又是为了什么?也许就是出于不满,因离婚不成而形成的:“欲求不满”。由此,我不觉联想到自己:我坐牢不也同样欲求不满吗?不满政策,不满领袖,不满“文*”,到处宣泄,从日记到言论,结果被判了个“现行反革命罪”。我不知道男姓犯罪多为什么原因,但似乎女人的犯罪起着重要心理作用的,当然“欲求不满”。    当一一准备就绪,时机也到了。严冬,大风呼呼地刮着,夜晚,所有人都已熟睡,包括他们一岁多的孩子魏根栓(乳名栓儿)。老魏发病了,从床上滚到地下。看着丈夫如兽一般地发作,刘月影也如兽般地疯狂,把袖子挽得高高的,一只手抓牢他的喉咙,一只手去搧他的耳光。尽管明知已是不省人事,但她忽地不放心起来:万一,清醒了呢?搧了几个来回,见毫了几个来回,见毫无反应,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哦,去死吧。”刘月影心里念叨着,咬紧牙关两手合拢掐住喉咙,指甲深入到皮肉,用力,再用力!丈夫的胸部艰难地起伏,嗓子里似乎有个东西在嘎嘎地响,两手在空中乱舞,舌头完全伸到了嘴外。之后,又一阵痉挛,眼睛转动几下。渐渐闭上,脑袋一歪,咽了气,唯见脸颊一侧缓缓地流出两滴泪。就这样,老魏经过了短促的挣扎,离开了人世。刘月影也卧倒在地,几个月来积累的力量,就在几分钟之内,全部耗尽竭。但是,脉膞仍如擂鼓一样继续催促着自己。她不能停顿,不能静止。一停一静,说不准能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接下来,是肢解尸体。

    这是最血醒的“活儿”,但是刘月影必须做,因为只有灭了尸,杀夫才算得上最终完成。即使心胆俱裂,也不能退却。否则,就叫白杀了。总之,一奌不不能后退,也没有一奌斡旋的余地。她走到里屋,这是一间小屋,也有一张大床。自有了儿子栓儿,她和丈夫“完事”后,就带着儿子睡在这里。尽管手上有血,但她要看看孩子,孩子睡得正酣。刘月影的计划是把腌肉的坛子放在里屋,这要比搁在外屋稳当得多了,也隐蔽得多了。为了不致弄醒栓儿,她在外屋做尸体的肢解。先把衣服脱光,切开手腕的血管,将血放干浄,然后从两只脚板开始干起,一节节往上走,一块一块缷下。肉的部分用菜刀切割,骨头用锯子断开。俗话说:“砍断的骨头连着筋。”遇到筋,就用剪子剪。还有心、肝、脾、肺和没完没了的肠子,她都一把把拉扯出来。不敢看的是老魏的头,早早用一张报纸盖上。尸首的血没完全挤干,弄着弄着,就有血奌溅到脸上,刘月影会用毛巾擦干。坛子早已备好,盐和花椒也已备足。由于坛子最终要放在里屋,还要塞进床底,她便把腌肉的:“活儿”挪到里屋来做。肉是码放在旧木盆里的,刘月影把盐和花椒均匀地撒上,撒了一层又一层。?后,她用一只手把每一块肉举起来,用另一只抓满了盐的手再重新涂抺,搓揉一次,周周到到,仔仔细细的。搓揉得最草率的部分是老魏的***,因为这是曾经进入自己身体的东西,她实在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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