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古不变的永恒

          夜里，一个朋友发来短信，说她已拿到回西安的调令了，很快就要离开长沙。秋天的长沙，一下子凉了很多。  

           她是西安人。在外漂泊了六年，三年没回过家。去过很多的地方：上海，兰州，郑州。。。然后是长沙。认识她真的是种意外。有些人，一起工作十年，或者认识一辈子，也不会成为朋友。分离，也不会不舍。有些人，从相遇那刻起，就知道注定是要走进自己的生活。她是这样的人。

           是年，她三十岁，终极成熟的女人。阅历丰富，智慧坚强，我欣赏的女子。她一直希望我叫她姐姐，而我总是喜欢直呼她的名字。我以为，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直呼其名。她以为，直呼人的大名是极度不尊重。她很固执，一如我的坚持。最后，我们只好相互妥协，我叫她“曹黎姐姐”。因为，我们都想成为彼此的朋友。

           她的职称是经理，月薪应该是白领或者金领。我的骨子里对有权有钱的人是有种隔膜的，因为知道自己的卑贱。她是个懂得爱的女人，与她交往，会让我忘了彼此的身份。初来长沙，她对长沙的印象并不好。说长沙人一口粗话，嘴里整天嚼着槟榔。特别是刚来长沙没几天后，手机就被扒了。我为这事与她争过很多次，企图改变她这种偏激的看法。虽然我在长沙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年，依然说不出对它的爱憎来。每次都是我无功而终，她抓住了我的一个致命缺口：“你没有去过别的城市，别的城市都不是长沙这样子。”我确实没有去过别的城市，我无言以对。

           她很爱吃。她说她吃过南门口四娭毑的口味虾，说没有她家乡西安做的好吃。问我长沙还有哪些特色菜。我不敢夸口。怕她再次说不好吃，我带她冒雨打的去锅炉厂附近的“卫城”吃香辣鱼。还好这次她说她爱吃。她叫“打的”为“打车”。我乘机叫她“乡下人”。

         于是我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每次都是她抢着买单。这让我很不好受，仿佛自尊受到了创伤，也仿佛以为自己是为了吃饭才与她交往的。她看出我的心思，说：“那以后花钱多的我来付，少的你来付。”我无言感动。

          我原一直不理解一个结婚的女人怎能忍受一个人在外漂泊的苦。可一直没有问她。很多事情，需要别人倾听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的。我们熟稔的时候，她终于说了一些关于她的故事：刚婚后不久，她母亲生了病，一病就是好几年，她是家里的老大，唯一的女儿。便一直待在娘家照母亲，直到她母亲病逝。而新婚的丈夫，终于忍受不了她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她母亲身上，有了新欢。

          感情看来真的是需要彼此用心维系呵护的。她对我说：“凡事有所得有就有所失，我为了亲情失去了爱情，失去了爱情得到了事业。。。”

         我说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可她在我心里的份量与日俱增。

         我把一些姐姐的事告诉她听，我知道她会明白的。她说：“哪天你姐姐真的一个人生活，你也千万不要因别人的流言蜚语疏远她，而要更加疼她，对她好。”女人终究是了解女人的。我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呢。

          她终于还是要走了。从她第一次说她可能在长沙呆不了多久我就预感到了。对于悲剧的结局，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我在黑夜里望着她打过来的文字心里难过极了。不单只是为她难过，还因为姐姐，我那可爱的姐姐。我怕我们也会有分别的那一天。

        想起一句话：因为害怕失去而拒绝接受。离别如柴静说的衰老蕴藏在身体里，总有一天会与我们遭逢。从相遇那一天起，离别也就等在那里了，来得早晚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我们还是期待永恒。时间与空间永远是人类一直希望企及而无法企及的维度，这是终极关怀。

        她说：“我刚对长沙有点感情就得离开，好难过呀！”

        她说：“我们永远会是朋友的。”

        她说：“她会考虑再结婚的，当一切离你而去时只是想被爱人宠爱着。”

       她说：“我这个自封的姐姐很失败，不如你姐姐在你心里的分量重。”

        这个习惯抱着被角睡觉的女人说。

        她告诉我西安她的住址，细数着西安众多的各色小吃，好玩的地方。。。我安静的听着。离别仿佛与我们很遥远。

         2004年，我心怀感激的一年。2003年，我永远忘不了的一年。昨夜在网上与宁为玉碎视聊，她那孩子一样天真灿烂的笑让我开怀。我与姐姐说，即使我与她真的有缘，要走的路还很漫长。睡前翻小说，里面写着：所有美国的小说都只在讲一个故事：当天真遇上经验。我没有细读过海明威，但潜意思里对他有一种神秘的敬畏。那个坚强的硬汉，男人中的男人。骨子里是多么的敏感与脆弱。也许如果不会自杀，天真总会变成经验的。但这是个希望。让人活下去的理由。

           “恒古不变的永恒。”听说是圣经上写的一句话。

 2004。9。7下午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