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散文 >

大襟褂的魅力(3)



    这个弱智就是我。更严重的是我早已养成“天人反馈”的神经机械系统(用农村我大舅的话:已上规模了)。屁大的事也要联上道,联着宇宙规律。常有人问我活得累不累,我说该反问你们自己。你们时时面临矛盾选择,一次次要在“两堆干草”中权衡徘徊、反复作难,那不更累更要命?而我乍看找道过程虽难,可一旦得道有道,甭提多省心,自有现成的方向和最真的价值,再不用自己走心走脑,便能以一代万,用一次性选择,一个法则——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拿我选定大襟褂为主旋律来说吧。几乎不用再想,接下去的路数肯定是:色要素(即佛教说的“坏色”、中性色),式样以无点缀洗练为本,料质更自然须以“廉价物美”的棉布亚麻布为主打。说来不怕见笑,为了购到理想的布料,我曾不吝花一千多元,亲自跑到伟大文学泰斗鲁迅故里的布匹批发市场,购回价值人民币二百来元的老布。

    遥想十年前无道之时,我才人届四十就开始糟蹋自己。成天灰头土脸,弄得像武大郎的亲妈,还不忘找出过硬理由:我都半老婆子了,我还打扮给谁看?

    十年后不意竟人生两重天。绝望中的我不幸而又万幸地找到了道,并冥冥中得到暗示,又练起了道术中最具生命科学的太极拳、内丹功。如今不仅老病一把抓,且在化学层面、分子细胞层面(恕我保密略去),不可逆地返老还童。更神的是,由于丹功内功在身,我的太极拳太极剑也快打化,已由昔日的女文人变为“女武人”,并被一些太极大师称为“真正的太极拳理论家与实践家”。

    人说,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我就天天体验到这幸福,每时每刻都有“与道合真”的形式之美与内容之美相融的快感。也正如此,我才下定要为道活,为道穿着打扮的决心。真的,我个人的形象已不重要,要紧的是用自身的实例证明道的伟大神奇。

    美确实是世间最酷难的了。随着我的体悟越深,我对美的本原也了解得更深。难就难在人不幸有个臭皮囊,这臭皮囊不幸又有个上帝的脑子;难就难在个性与共性的冰炭难协,却又必须相协;难就难在那个终极美,是包含了真与善的理念后的感性外化。

    文学艺术成天架在内容与形式上扯皮,照我说,它们其实是个两面币。当形式无内容时,形式确实无意义,内容也确实就如空心球。一到形式具有内容的本质,手段具有目的的功能时,形式就不只是形式,手段也不单是手段,其实就是内容与目的本身。内容的纯粹需要形式的纯粹;目的的高尚需要手段的高尚。正如爱因斯坦总结的那个着名的质能转换公式:质能互转。在超常情况下(临界状态),质能确实是既守恒又不守恒、互逆互转互动的。

    惜乎真理总被蒙蔽歪曲。内容与形式绝不可分裂——就这么简单——却又这么酷难!

    六

    近年不论私下修炼还是公开登场,我都是这身行头:素色大襟褂、肥裆扎脚裤、足套运动鞋、后脑勺一把马尾松。

    有人叹赏:有股英气、奇气(我原先的琦字就不带王字旁)、仙风道骨之气;

    有人戏谑:这身道袍,像个八卦婆、王道婆……

    我当然知道,这身打扮太适合我、只适合我。有眼馋又很靓的林妹妹、林姐姐们也想试试,不想全被拉下:一个个活像半吊子巫婆、神婆——不光神散,形也散了。

    这又暗合一条天律:越是原始质朴的东西,对人越苛求,越具有选择性挑战性。

    不客气地说,老布衣、大襟褂,穿的就是那么丁点儿灵气,那股子超尘脱俗的劲儿。恰恰那看似最虚的灵气、超脱之气,又是最不可复制与克隆的。因为它既是老天先天给定的,又是人后天修持出来的。

    我不会愚蠢地认为只有我配穿大襟褂,只有我穿上大襟褂才形神俱妙。但我真的认为,一个女人倘最终能找到与自己风格气质相媲美的服装,并且这服装不管是无意或有意,都既合道又能反映“我是我的标致”,那就是大幸运了;一个作家倘最后能回答怎么写,写什么,不仅用笔,更能用人文统一的实践向世界说话,那就是天之骄子了。

    倘两样都齐全哩——差不多就是个在世的神仙爷了!

    七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