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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落的亡灵(4)



    随着年月的流失,生活却无情地跟人们开着玩笑。当年一直被大人们称着“坏孩子、没有出息”的我、二牛、狗仔三人,后来却阴差阳错,或考学或当兵都走出了农村,在乡亲眼里还真“出息”了。而被大人们看好一直是我们众多少年朋友学习榜样的孝年却依旧留在了农村,整日面朝黄土背负青天,苦捱光阴。

    后来听说,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后,孝年喂过鸭、养过鱼、打过工,但均以失败而告终。承包村里的鱼塘养鱼时,第一年技术不过关,十多亩鱼塘里的鱼发鱼瘟,死了一多半;第二年专门请了一位养鱼技师做指导,鱼丰收了却卖不出去,一万多斤鲜鱼只换回来几车地瓜;第三年,孝年去城市的建筑工地打工,却遇老板欠薪,差点连家都回不了……几年下来,孝年穷得仓无隔夜之粮家无存年之米,家具未置房子未盖,到后来连老婆都没娶上。直到八十年代后期,父母硬是卖掉家中仅有的一条耕牛,花了两千多元从湘南山区给他“买”了一个老婆。可老婆在孝年家没住三天便跑得无影无踪……绝望中,孝年喝下了二两剧毒农药“甲胺磷”,结束了年仅二十五岁的生命。

    淅淅沥沥的清明,我感觉就像一位千年感伤的少妇,在生命的祭日里,满脸的悲情流泻成一汪清泪,漂浮着人间许多生离死别的遗憾和酸楚。

    二十多年过去,梦中的故乡竟愈发陌生,过去清澈甘甜的河流与湖泊一片腐臭,到处是残留的泡沫砣和塑料袋;掏鸟窝、摘桑葚的参天古树不见了,喜鹊不见了,燕子看不到了,蜜蜂没有了,青蛙也不见了踪影;过去水乡那些健壮如牛、半斤谷酒下肚便会挥拳舞棍与人一比高低的硬汉们,如今也只是佝偻着腰身,坐在一栋栋毫无灵气碉堡般的水泥楼房前,目光呆滞地一支接着一支抽着劣质香烟;连狗们都是耷拉着脑袋,蜷缩于主人的脚跟,见到生人也是爱理不理,更遑论追逐叫唤了。

    飘落的亡灵带走了我诸多的回忆与美好,让人无从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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