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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在山崖上的尼巴少年

2015民生散文选本(全文在线阅读) > 飞驰在山崖上的尼巴少年

    白玛娜珍

    二

    处在狭长山谷中的尼巴村,东南面山腰上有一块半悬空的岩石,那就是全村的“电话石”,只有那里才有手机信号。中午太阳很烈,从村民踩出来的一条小道向上攀爬,没植物遮挡,感觉骨头都要被太阳点着了。所以这天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我和蔚然才赶去打电话。蔚然给我找了根木棍做拐杖,不但能给力,还能充当“开路先锋”,拨开荆棘,打掉布满毒刺的荨麻叶茎等。当然,我很不愿去打电话。要爬一个多小时才到半山腰的岩石上,对着电话“喊叫”,如此高空、高难度“作业”,每次都令我目眩胆战。但这天不一样,我们在山路上快速攀爬,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到了“信号石”,举起手机朝着普隆村的方向,拨通了唐卡师赤列的电话。电波在重叠的大山的缝隙中,穿过天边的晚霞,远远地送来赤列洪亮的问候:“雅姆(康巴藏语中的问候语)!”

    他是勉唐派尊巴喇嘛次夏的徒弟,著名的唐卡画师,在拉萨开创有新勉唐派耶木唐卡产业园,多年来无偿收下很多前来拜师的孤儿和残疾青少年……听到他的声音,我欣喜得连声答道:“雅姆雅姆……”

    悬在半山腰的“信号石”,不愧是尼巴村的希望之石啊!村里个别有手机的村民,要想向外拨通一次电话,也只有爬到那大山之上的“信号石”,以各种姿势举着手机找寻信号呼叫远方,尼巴村才不至于被外界遗忘。我们也一样,这天的电话,关系到尼巴少年桑吉群培的命运,他是否能实现梦想,走出大山,去拉萨学习唐卡绘画……

    二

    那是来到尼巴村的第四天,终于打扫好了积满尘土和众多昆虫尸体的“厨房”“卧室”。力大无比的蔚然还在我们的住处旁边一处早已废弃的露天牛圈里,刨挖乱石,开垦出了菜地,撒下了我们来时从县城买的蔬菜种子……

    尼巴村处在一条弯曲狭长又陡峭的山谷坡地,有22户人家,居住很分散。居住着的村民最高处也只是峡谷底部十分之三处,再往高处走就是陡峭的山崖与茂密的原始森林,村委会也就坐落在尼巴村的最高处,有五户村民就在紧邻村委会的坡上,其余农户分散住居在村委会以下的峡谷坡地。我们沿着弯曲的满是乱石沙砾的山路向谷底走去,计划先去走访村里的那位孤身妇女。

    尼巴村真美。一片片核桃古树枝繁叶茂,在峡谷两旁绵延伸展,一条湍急的河,带着远山雪的气息,奔流远去。河里奇石耸立,河畔山花遍野,甘凉的空气,一层层如画的梯田——尼巴村在太阳的怀抱中,仿佛远离尘世,弥漫着一种独有的安详和沉静。然而,在村庄的坡路上走了不久,我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就被晒得火辣辣的又疼又痒,汗水打湿了我的背,终于走到那位妇女住处时,却见门锁了,主人不在。正当我们左顾右盼时,两个背草的妇女远远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脸色黑里泛青透着病容,穿着褪了色破烂的衣衫,蓬乱的头发,脚上的鞋子破了窟窿,虽然我也是藏族人,但生活在拉萨的我,只从电影《农奴》里见过如此贫穷的人啊!

    她俩看见我们,放下草在路边休息,一面对我们笑着说道:“雅姆。”

    “雅姆。”我望着那个满脸病容的妇女怔怔地说,心里有些莫名的痛。

    “我叫白玛娜珍,是西藏文联驻村工作组的,您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她害羞地半遮着脸说:“我叫次吉卓玛,去我家喝茶吧,我家就在那里。”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不远处的梯田边上有一处不大的泥巴屋。

    打开家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见到陌生人,转身从屋里的窗户跳下去跑了,但我还是看清了她的模样,一米六三左右,鹅蛋脸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

    “她是我女儿,是哑巴,怕见陌生人……”次吉卓玛不好意思地说着,请我们进屋。

    昏暗的小屋里,一位老奶奶坐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炉旁。

    “这是我母亲,她眼睛差不多瞎了,耳朵也聋了,有八十多岁了。”次吉卓玛说话时,我又愣住了,老人披散着白发,赤着双脚,穿着破烂的藏袍,那形象很像远古的印第安人。而次吉卓玛的家,泥巴和藤条糊起来的墙,不足三十平米。屋里除了三张藏式矮床外,真可谓家徒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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