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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中原民间环保手记(2)



    我去调查时,老马说,你早来一天还能看到,河里早过完了,漂一河面的死雁。

    两只小苇鳽的下场

    中国汉字带鸟字旁多,字典里满是清脆鸟声,能滴落下来。只怕多年后,鸟不仅消失,有关的字也随着鸟消失。无法对应。

    这一天,我家的两只狗在门口叫,是小儿子冯登的同学在喊门。冯登出去不一会儿,紧跟来了两个孩子,带来一个纸袋子放在院里。狗的嗅觉极好,围着纸袋子转来转去,一脸狗笑。狗显得比人都激动。

    孩子们从纸袋子里面掏出一只鸟,脖子黄褐色,尾短,黑色,两羽颜色深,有明显的浅色翼斑。像水鸟。

    问我。

    我鸟类知识有限,也叫不出名字。我说可能是灰鹭的一种。

    这只鸟前天落到一个孩子邻居家的鸡窝上,飞不动了,他养起来。刚开始鸟还吃一条蚯蚓,之后开始绝食。今天已飞不起来,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像个小醉汉。一只眼看不清楚,还是一只“独眼龙”(称独眼鸟更准)。我看它时,鸟脖子围着我转弯。我一伸手,它长喙本能地竟忽然往前一伸,要叨人。

    冯登回厨房砰砰啪啪剁了几块鱼肉,三个孩子掰着嘴喂它。鸟勉强咽下几块鱼肉。

    那两只狗被关在屋里,焦急地在喊叫开门。

    门开了。

    老石来了。我电话里喊来民间环保协会的老石。他有经验,抓起来看了看,说叫“小苇鳽”,属国家二级保护鸟类。

    他说前一段路过村里一片杨树林,也在地上捡了一只这鸟,交到县里林业局。第二天,他不放心,去林业局再看,鸟没有了,问局里负责人,说放生了。

    老石说不可能的事,那是一只幼鸟,尚不会飞。去交涉时,他看到林业局院子里有一只猫在窗台上从容散步,就知道八成叫猫“协助”飞了。

    小苇鳽是鹭鸶的一种,属“小型的鹭”,喜与芦苇为伍,才叫小苇鳽。鸣叫时发出“kok——kok”的声音,多出现在四到十月份这一时期,相当有规律。我家的这只可能是穿越黄河湿地时,被人误伤或误食了毒药。

    大家商量后决定先把它带到县城北面的陈墙林场养一段,我和陈场长是朋友,林场还有一方大水塘,有鱼有虾,有蒲有荷,自然环境好。

    这一只误入城市陷阱的小苇鳽命大,能养活的话,估计到八月十五时我们就能放生。

    两天后,陈场长自林场发来一条手机短信:“对不起,老冯哥,那只鸟一时没看好,飞走了。”

    鸟眼看不见的天网

    在北中原,有一种捕鸟的工具,当地叫“天网”。

    鸟网是用柔韧的尼龙丝织成,埋伏在空中的白色陷阱,鸟眼根本看不到,何况人眼。一般是捕鸟人张网后,两天后去收网(北中原方言叫“起网”)。这种网对鸟最有杀伤力,有时一张网下来,上面密密麻麻,粘住的鸟像秋天的树叶子。古人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天网。

    2006年4月的一天,省和县电台的人要到黄河湿地录些民间环保活动镜头,我们几个人带着他们去湿地。竟发生一件巧合之事。

    林子那边有人喊“有下网的”,到跟前一看,路边的杨树林里布有一张大鸟网。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同来的小周在“作秀”,怀疑是他提前布置的。没想到这是真的。

    刚扯下一张鸟网,那边又有人喊“这里还有一张”。

    真是露脸了。更大的收获是抓住了一个下网者,是附近赵堤乡人。

    捕鸟人黑瘦,一条腿瘸,六十多岁,推一辆旧自行车,后座上挂两个空塑料袋子。

    大家质问他,不好好在家,为啥捕鸟?

    他说卖给饭店,换钱。

    那你不会找个其他营生,非得捕鸟?

    说自己是风湿腿,其他活儿干不了。

    最后大家要把他交给乡派出所。至少罚几百块。但看那可怜样子,只会造成恶性循环。

    我对老石说,不如把他放了,以后和他勤联系,说不定日后还能成为我们环保协会的一个护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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