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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的高度(4)



    黎明,一堆土丘静卧山野。它用一根细细的弧线牵住一方蓝天。兵们说:

    姐姐,你不必苦苦忧忧地守望,你还是回到你的弟弟们中间来吧!

    何处寻觅呢?

    兵们在坟前长跪不起,太阳把他们泪迹斑斑的脸照得那么灿烂。

    她无名无姓,在遥远的江河源头孤孤单单地躺着。这一躺就是50多年……

    我又一次把盖在墓碑上的红色绒大衣拿起,默诵了一遍上面的字:“女文工团员之墓”。然后,我用手绢擦拭着七个字的每一笔每一画。我是要擦掉死神吗?擦掉寂寞吗?擦掉悲凄吗?不,我要擦亮青藏高原的蓝天,把她叫醒,让她看看蓝天下的雪山,看看雪山下的草原。她已经半个世纪没有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

    我又将红大衣盖在墓碑上,对她说:“我今天是专门来看望你的,马上就要入冬了,我来给你送换季的衣服。那一年,那些兵们盖在你身上的那十多件皮大衣.你穿的时间太久了,恐怕早就不保暖了。前不久,我在首都一所中学给同学们讲了你的故事,同学们都流泪了。孩子们吼天吼地地哭着,他们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姐姐(我纠正了他们的话,说应该叫你阿姨):没承想,同学们都固执地说,不,她走的那年也就是二十来岁吧,她是永远的二十岁了,她就永远是我们的大姐姐。还有的同学说你不是从北京去的高原吗,说不定你就是北京人,让我设法打听到你家的住址,他们要去看望你的亲人。同志,我真的无法满足孩子们的要求!你无名无姓地告别了我们,当年我们都是不大懂事的娃儿,竟然没有打听你的名字和籍贯,现在回想起来悔恨自己八辈子!最后我只能收下同学们凑份子为你买下的这件红大衣。几个女孩悄悄告诉我,今年时装流行这种颜色,让姐姐穿着赶赶新潮。再说,红色也图个吉利!”

    天上没有太阳,云压得很低。我擦了擦眼泪,接着说:“朋友,我亲爱的同志,你以后再也不会寂寞了,首都有这么多的孩子惦着你。还有,以后我也会常来看你的。江河源头是你永久的家,也是我们魂牵梦绕的家。咱们是一家人,用一根情链锁着我们一生!”

    我停了诉说,远处有牧羊女的歌声传来。睡眼中的你耳朵醒着,听见歌声了吧!几只蜜蜂也醒着,它们飞来正用蜜勾兑着咸涩的生活,我噙着泪水,和你一起享受生活!

    原载《西藏文学》201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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