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记忆(节选)(6)
时间:2023-04-18 作者:李存葆 点击:次
拓跋鲜卑自嘎仙洞一带迁居呼伦贝尔大草原后,经过七代人的养精蓄锐,势力已空前壮大。这期间,他们早就以草原雄鹰一样高远而犀利的目光,瞄向了中原那较之游牧经济,高着一个等级的农耕文明。追求新颖、渴望舒适、期盼富有,是人类通有的情愫。当鲜卑的首领们觉察到自己那夏闷冬寒的流动毡房,怎么也比不上中原雕梁画栋的殿堂和向阳敞亮的茅舍时;当他们看到自己那用灰褐色粗糙的兽皮制成的衣物,怎么也比不上中原绸缎的光鲜亮丽时;当他们觉得自己那用桦皮制作和泥土烧制的器皿,怎么也比不上汉人的金杯银盏和木制漆器精美讲究时;当他们感到毡房外夜间的狐鸣狼嗥,更不能与中原之华堂里、戏台上的丝竹笙歌同日而语时……焉能不怦然心动,见异思迁,图谋中原! 于是,鲜卑人一路西迁南下,历经九难八阻,历时一百余载,先吉林,而赤峰,而乌兰察布,而包头……当拓跋首领子微定都盛乐(今呼和浩特市和林格尔县)时,其所部已“控弦骑士达二十余万”,初步具备了与北方其他游牧部落争雄的能力。 于是,拓跋鲜卑人以呼伦贝尔大草原赋予的大视野,带着大兴安岭森林的充沛元气,带着呼伦湖候鸟迁徙时的颖异,带着碧草百花一样的灵性,也带着草原狐的狡黠、大漠狼的凶狠,跨上纵鬃扬尾的蒙古马,去不断进行力的征服,美的创造! 四 杰出的英雄人物,常是改写历史的一个符号,一个指数。北魏王朝所以能结束“五胡十六国”长达一百三十多年昏天黑地的大割据,是因为出了开国皇帝拓跋珪和第三代皇帝拓跋焘,这两位上马会打仗,下马可安邦的豪杰。 拓跋珪的祖父什翼犍在盛乐建立代国不久,即被氐族创建的前秦所灭。幼年丧国丧父的拓跋珪,其童年是在匈奴贺兰部的舅舅家度过的。其时的北中国,攻伐与战乱是上演不尽的剧目;颠沛与苦难是百姓吞食不尽的涩果。公元386年暮冬,失散的拓跋各部落头领会聚牛川(今内蒙古锡拉木河),一致拥戴年方十五岁的拓跋珪赓继代王之位。同年,他率部族从牛川重迁故都盛乐,并改国号为北魏。 其时的北魏,南有独孤部,北有贺兰部,东有库莫奚部,西有铁弗部,阴山以北还有高车部及柔然部,可谓四面多垒,虎视狼窥。聪颖异常、心雄万丈的拓跋珪,在拓跋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发出了铿锵有力、铮铮有声的决定性呼唤。公元387年仲秋,他联合鲜卑慕容氏的后燕,击溃了占据山西北部的匈奴刘显部,将河套以东的大草原尽归拓跋;公元388年盛夏,他亲率士饱马腾的队伍,东征库莫奚部于落水(今赤峰一带),使大片土地为北魏所统。公元389至390年,拓跋珪率军先破高车部,又平吐突麟部,再伐贺兰部,并将塞北的纥突、纥奚等多个游牧部落,尽属北魏。 “若建非常之功,需待非常之人”。在“五胡十六国”时,仍以狼为楷模,仿效狼的群体攻击,贪欲永不餍足的匈奴后裔所建的几个政权,一直是拓跋珪的心腹大患。为御虎狼之师于国门之外,公元391年初冬,拓跋珪主动向漠北的匈奴别种柔然出击。面对屡战屡胜的北魏骑兵,柔然从游牧地狼山西逃,拓跋珪西奔六百里,进行大追击。此时,部将以粮草难继为由,建议暂且偃旗息鼓。拓跋珪率骑兵征战,每人至少配正、副两匹战马,轮番换乘,马歇人不歇。拓跋珪果断决定,杀副马为食,又打马追风,率部狂奔三日,终在大戈壁的南床山下追上柔然部众,将其分割包围,杀得柔然一败如水,鱼溃鸟散。此大捷,使柔然大部将士或倒戈卸甲,或俯首就擒,魏军获牛羊、军资无数。 拓跋珪在击败柔然南返途中,匈奴铁弗部刘卫宸遣其长子直力鞮,率九万兵马进犯北魏南部。拓跋珪闻警,仅率五千精骑及部分辎重车辆,星夜赶到后,即被直力鞮的九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久经战阵的拓跋珪了无惧色,急令部下以车身为屏,结成方阵,从缝隙中射杀匈奴骑兵。经几番箭矢如雨的拼杀,直力鞮的九万兵马溃不成军。拓跋珪兵不歇刃,马不离鞍,以破竹之势,直捣铁弗部的大本营悦跋城(今内蒙古伊金霍旗西北一带)。魏军后续部队火速赶来后,刘卫宸父子闻讯仓皇弃城而逃,拓跋珪分遣轻骑紧追不舍,生擒直力鞮,刘卫宸也为部下所杀。刘氏父子的余党五千余人逃至盐池(今属宁夏),亦被紧紧追赶的魏军全部投尸黄河。此役,北魏获战马三十余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成为以“驯鹿”为图腾的鲜卑民族,敢于以少胜多,全歼以“狼”为旗帜的匈奴强敌的典型战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