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散文 >

呼伦贝尔记忆(节选)(4)



    没有百鸟之鸣唱,珍禽之争翔,就不是呼伦贝尔。

    呼伦贝尔那星罗棋布的湖泊与湿地,是天鹅、灰鹤、银鸥、鸿雁、丹顶鹤、蓑羽鹤、白琵鹭等诸多候鸟北徙南迁的重要驿站。仲春时节,我曾在晖河湿地和乌兰诺尔湖,观赏过万鸟云集的盛景。那一群群周身洁白的天鹅,舒展着翅羽,在幽蓝的湖上,时而高翔,时而低回,时而在碧波中一起一伏,像一艘艘游弋的小白船;那头顶着丹霞般耀眼红球的丹顶鹤们,则收敛起雪白的蓑毛,举着赤色的长喙,像饱学之士一样,在湖边踱着优雅的步子,而靛蓝的湖泊,仿佛是上苍为它们精心设计的镜匣;那颈项或白或黑,脑后翘着小辫样羽翎的蓑羽鹤,站立时只觉得它那流线型的身躯黑白分明,飞翔时却能望见它的躯体竟是红、黄、蓝、白、黑五彩纷呈……这些天地间美的精灵,它们的每一根骨骼,每一节肢体,每一条筋脉,每一片羽毛,无一不贯穿着宇宙间的丰沛活力,是呼伦贝尔肥美的水草与邈远的天空,给它们提供了自由生存的机会,也赋予了它们远行万里的定力、耐力及明察天候的神异。

    没有繁花似锦,也不是呼伦贝尔。

    北国杜鹃是呼伦贝尔的市花。暮春时节,在大兴安岭最长最深的神指峡里,那胭红、金红、橘红、猩红、绯红的杜鹃花,于这峡谷两岸的河边岩旁,壁缝石隙,林中树下,一齐绽蕾怒放。微风徐来,像陈酿一样馥郁的香味,飘洒在空气中,曾令我深深陶醉。这样的场景,在呼伦贝尔的每座山岭的苍松白桦间,会随处可见。北国杜鹃,擎出的是一则则古老而馨香的故事。呼伦贝尔从春到秋,花事不断。翠雀、瞿麦、柳兰、紫菀、毛菊、芍药、山丹、刺玫、苞鸢尾、山丁子、金芙蓉、梅花草、野罂粟、天蓝苜蓿……争芳竞艳,应时开放。这些身着各款“时装”、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们,受了碧水清溪的润泽,受了晶亮甘露的涵濡,受了明丽阳光的温慰,她们即使不能放声曼歌,也要在轻柔的风中欣欣摇舞,也要把襟底怀中的清香尽情吐泻。她们仿佛要把马背民族那几百阕的情词哀曲,融会于胸中。

    没有百草之吐翡铺翠,还不是呼伦贝尔。

    “海拉尔”在蒙古语中意为“野韭菜”。海拉尔现为呼伦贝尔市府所在地。它辖区内的草原,凡最翠绿之地,必然生有茎肥叶厚的野韭菜。它们比肩争头,攒攒挤挤,密密连连。我对羊肉并无偏爱,但每次来北国草原,总感到这里的羊肉吃来不膻不腻,其香郁郁,其味馥馥,一羊上桌百味淡,我常是尽情饕餮,大快朵颐。当地文友告诉我,这是因羊常食野韭所致。在这草原上,野韭虽为寻常之草,但它们却以爱美、爱色、爱香的群体烈情,成为百草中的主宰。每届盛夏,那雪白、月白、露白的野韭花结成的花海,呈喷涌之势,铺展到无涯的天边。进得野韭丛中,你便会觉得,野韭以黛绿作为永远一致的符号,以银白作为永远统一的头饰,去集体展示生命原力的内动,以实现群体生命的彻底痛快。

    没有冰雕玉砌的大洁白,仍不是呼伦贝尔。

    严冬时节,那一场场大雪,是呼伦贝尔向世界发出的圣洁的敦请和邀约。我曾在大雪过后,目睹过这里森林与草原的雪景。但见山若玉雕,石似晶铸,粉塑千桦,银裹万松;它们与大草原一望无垠的雪野连在一起,共同构成了童话般的银色大天堂。雪的母性般的宁静与端庄,柔软与纯净,磊落与厚重,使我领悟到“精神澡雪”的意蕴。雪国的大洁白,以诗意般的沉默,赐予人们诗意般的思索。希冀、渴望、追恋、向往,是一切生命的本质。奇寒酷冷,并没有降落万物生命的帆篷,而是更加强劲了它们的筋骨。在我眼里,那舞雪举翠的獐子树,那挂银盔、披银甲的兴安松,则像蓄势待发的士兵,在静静等待生命冲锋的号示……我从介绍呼伦贝尔的有关资料上得知,在距今二至三万年前,呼伦湖畔即有古人类活动。呼伦贝尔的草原与森林里,至今仍有三千多种野生植物和四百多种野生动物。我们完全可以说,呼伦贝尔几乎包容了大自然的所有色彩,也收藏了人类历史与生命进程的所有符号。

    今天,走进呼伦贝尔的人们,多以审美的目光,来观赏这里的山川风物与民族风情。而两千多年前,拓跋鲜卑从密林深处的嘎仙洞迁徙到这大草原,则完全是为了求得民族的生存与壮大。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