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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改写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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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州,黄河上游第一城。这里不是我的出发点,也不是我的目的地,但是我的必经之路。

    漫步在黄河岸边,感到这座城市是流动的。黄河对这座城市似乎特别钟爱,这是中国唯一一座黄河穿城而过的省会城市。一个自西向东延伸的狭长形城市,夹于南北两山之间,仿佛被一条大河无形地拉长了,和河流保持一致的方向。一辆辆古老的黄河水车,依然在黄河岸边转悠,如同轮回。旧时,兰州人就是靠这水车从黄河汲水,如今这水车早已退出了人类生活,只是这黄河风情线上供游人观赏或凭吊的一种风景。

    我来兰州是2012年8月,这是兰州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但我的运气不大好,一到这里,黄河风情线就拉起子警戒线。据兰州市抗旱防汛指挥部一位负责人说,今年7月中旬以来,黄河上游来水持续增大,黄河兰州站的洪峰流量曾一度达到1986年以来最大洪水。由于水位居高不下,堤岸经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致使百米黄河堤岸塌陷断裂了,经当地政府迅速抢险才控制了险情,但一条黄河风情线几乎变成了黄河和城市之间的一片沼泽。很多兰州市民就在这条警戒线边议论纷纷,还有人去看了那塌陷断裂的堤岸,在散乱的碎片中,除夹杂着一些潮湿的泥土和砖块外,竟然找不到一点钢筋,嵌在护堤最外层的水泥层也很薄,用兰州市民的话说,就是在土坯墙外贴了一层石砖。一个老先生悲愤地说:“以前啊,只能看到这大堤外面的东西,看着还觉得蛮厚实,这次塌陷后,才看到里边的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啊!”市民们大多知道,兰州黄河堤防是按百年一遇的洪水标准设计的,难道刚建起来几年就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洪水?

    如今,只要一说到灾难,就是多少年一遇,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仿佛这么多百年一遇、千载难逢的灾难全都集中在我们这个不幸的时代。到底是灾难在创造历史,还是人类在篡改历史?好在沧桑岁月中总有一些参照物。兰州既然是黄河上游第一城,自然还有不少的第一,譬如那座天下黄河第一桥,它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揭示某种真实。

    大西北晌午灿烂的阳光,把黄河上游的一座铁桥照得无比清晰。

    这是一座大桥,却又有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感。

    黑铁,如同坚硬的黑色铠甲,因阳光的渗透而通体透亮。这铁桥至少浓缩了一百年的阳光。阳光里有金属悠久的气味。但它又并非钢铁的庞然大物,甚至还有几分优雅的姿态。

    当我走在这座百年老桥上,感觉略有一些颤抖。它带给我的绝对不是审美感受,似乎还蕴藏着一丝惊恐和不安。颤抖的应该不是桥,而是别的什么,但它不动声色。

    若要看清黄河,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角度。站在桥上,一低头,就看见了,黄河水就在我脚下穿桥而过。经历了上游的一道道大峡谷,黄河的咆哮已如远去的雷声,一条长河仿佛已历尽奇险,流到这里已变得十分慈祥。在一片荡漾的黄色波澜中,依然漂浮着古老的羊皮筏子。但一看就知道,它们从一种半原始的状态已沦为现代人的一种漂流的工具,每个漂流者都穿着救生衣,就是落水也不怕了。当昔日生死叵测的摆渡变成了游乐性质的漂流,多少悲惨的往事,仿佛也有了游戏的味道。

    在这座桥出现之前,黄河经历了没有桥的漫长历史。上下五千多公里的黄河,上下五千年的岁月,从头到尾没有一座桥。自古以来,就有“天下黄河不桥”之说。像赵州桥那样让国人充满了炫耀意味的石拱桥是无法凌驾于黄河之上的。在黄河更上游的峡谷地带,那时还是纯净的空冥世界,古人无法在大峡谷里架桥,也没有必要架桥。到了兰州,人烟渐渐变得稠密,但兰州地处黄河上游的高原地带,这看似平缓的河段,流经的是松散的黄土地,在这样的黄土上架桥比在坚硬的峡谷里架桥更艰难,艰难得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虽说这里的黄河还不算太宽,这近在眼前的彼岸,却仿佛沉浸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在漫长的岁月里,这里的人甚至渴望漫长而寒冷的冬天早日来临,等到大河冰冻了,他们也就可以抵达彼岸了。而在黄河没有冰冻的日子,就全靠羊皮筏子摆渡了,但它们在黄河上不堪一击,尤其是到了汛期,河水猛涨,一个浪头打过来,羊皮筏子就翻了,有人被洪水席卷而去,也有人能侥幸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对于这里的人,生死不在一念之间,而在一命之间,是死是活,又很少有人抱怨这条黄河,只能说人各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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