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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容童子(第11章 照看西乡先生爱犬的“童子”)(4)



  “另一方面,阿动的‘童子’不都是很现实的吗?!都是些实际在这里度过人生的人物。‘动童子’虽说在与强盗龟之间的活动中具有神话和民间故事的性质,可在铜山的暴动中,却是实际发挥了作用。最后,溺死于森林中的大水,尸体被人们发现。阿动似乎对这一类‘童子’的生活方式抱有兴趣。照看了西乡先生爱犬的‘童子’也是如此,回到真木本町后,常年从事狗的育种和繁衍,太平洋战争临近结束时,身为八十多岁的老人而死去。”

  古义人看着正驾驶汽车的阿动被晒黑了的粗壮脖颈透出黑红色,同时在想,他该陈述自己的意见了吧?但是,罗兹没给留下这个时间。她喘了一口气,大声朗读接下去的记录:

  主人公早在自己的少年时代,曾在教师的带领下,参加了由孩子们为主体的、前往森林深处的探险。现在,他本人将扮演教师的角色,把村落里的孩子们集中并组织起来。

  “阿动,你正在制定计划吧?就是把阿新、阿胜以及其他孩子集中起来,以古义人为队长,进入森林深处探险的那个计划。”

  由于阿动沉默不语,因此古义人代替他提出了修正意见:

  “那个呀,是名为‘森林的不可思议’的探险,与有关‘童子’的系列不同,属于其他民间传承故事。”

  然而,在这一点上,罗兹比古义人更了解实际情况。

  “阿动和真木彦一起,在考虑将迄今各不相同的两个民间传承故事结合到一起来。在这次探险中,想要让古义人见证这一切……在野游之前就揭穿这一点,也许是我的不好……

  “在这个记录中,我认为特别有趣的,是下面这一段。当古义人在市个谷的日法学院谈话之际,小说还仅仅处于构想阶段。可是,那个叫黑野的人却给十铺席发来了信函,这种变故实际上是可能发生的。

  “《堂吉诃德》下篇里,小说中的那些人物即便知道自己将被如何描绘,还是会与知道这一切的第三者交往并采取行动。这就是我所说的有趣了。”

  主人公是一个曾参加发生于六十年代的政治活动的男子,四十年后,他将当时的团体重新组织起来,也就是说,率领这个由业已步入老境的成员组成的集团,出现在森林中的新居里。还发生了这种事。身为老人中的一员,主人公与往昔的伙伴们一起,戏仿而再现了当年未曾完成的政治性行动。显然,这是一种戏剧般的尝试,意在弄清战后五十年以来日本社会进行重新审视的特性。同时,为探索“童子”而做的种种尝试,则是从周边审视这个国家二百年甚或现代化的历史。

  在此期间,当地人将闯入自己生活圈来的主人公视为上了年岁的狂人。孩子们以及年轻人之所以愿意与他交往,是因为觉得叶芝所说的这位“愤怒的老人”的主人公滑稽可笑。这一次,他把从少年时代起就喜欢阅读的《堂吉诃德》,放在了森林生活中的核心位置。在和他共同生活期间,基本上沉默不语的智障儿子与森林深切交感,向周围表现出有别于父亲的另一种水平的智慧。包括他所创作的小小曲目在内,在父子共同经历的外在冒险以及内在冒险中,与《堂吉诃德》中的主从关系相照应。

  阅读完毕后,处理资料非常在行的罗兹郑重其事地把从活页笔记本中露出的校样折叠进去。

  “……古义人先生在小说构想中,是如何描述罗兹的呢?”一直沉默着的阿动询问道。

  “为什么我必须出现在小说里?”

  罗兹如此反问,显露出冷淡和不愉快的神情,原本想要补偿曾被自己伤害的阿动的想法,此时却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三

  这一天,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车子停靠在神社的石阶前,让明显露出倦容的罗兹下了车,约好阿动翌日驾驶她那辆蓝色塞当来接她之后,古义人他们便径直驶回十铺席去了。他们刚刚走下汽车,便看见身着纱质夏季纱单外褂的松男像是正在矮脚丝柏周围消磨时间。前来照看阿亮的阿纱把他们一同迎了进来,她对住持说道:

  “本想穿上纯日本式夏日正装让人看看,不料罗兹却回真木彦那边去了,真是可惜啊。”

  然而,松男却罕见地像是存心要贬损自己。总之,在这下午的暑热之中,谁都会感到腻烦的吧。在起居室落座之后,松男甚至不给阿纱留下准备冷饮的时间,就挑起了争论性话题:

  “美国人以及欧洲人呀,认为佛教僧侣是日本独有的,甚至还将其视为国粹。倘若被日莲宗这么说,那也就没办法了。可是,目前出现了一种误解的倾向,要将这种观点扩大到佛教整体。不过,如果连阿纱也这么理解,那可就让人感到凄凉了。佛教,原本是印度的东西。传到西方后,甚至对原始基督教也产生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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