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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的九月(2)

  "什么?"顾客说,"那是怎么回事?"理发师慢慢地把他按回椅子。他克制自己斜躺着。他的头抬起来,理发师又按了下去。

  麦克菲登盯住第三个说话人,"真有此事?它会让地狱变样?你要让黑崽子逃脱直到他真得干了这种事?"

  "那正是我要对他们说的!"布齐喊道。他不停地咒骂,既执拗又无聊。

  "喂,喂,"第四个说,"不要这么大声,嗓门不要这么大。"

  "确实,"麦克菲登说,"根本没有谈的必要。我已经说了要说的,谁支持我?"他站稳脚,目光扫视着。

  理发师按着推销员的脸,抬起递须刀,"先查明真相,小伙子们。我了解威廉·莫耶斯,不是他干的。让我们告诉治安官请求公正地处理这事。"

  麦克菲登愤怒固执的脸迅疾转向他。理发师没有理会。他们俩像不同种族的人。理发师们站在各自的躺着的顾客前,停住了手里的活。"你的意思是告诉我,"麦克菲登说,"你已经听信了一个黑鬼的却没有相信一个白人妇女的话?你该死,喜欢黑鬼......"

  第三个说话人站起来抓住麦克菲登的肩膀。他也曾当过兵。"来,来,让我们把事情弄弄清楚。哪一位了解真正的事实?"

  "见鬼!弄清楚。"麦克菲登抽出他的臂膀,"所有赞成我的人站起来;不赞成的人......"他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伸着袖子揩把脸。

  三个人站了起来。椅子里的推销员坐起身,"这儿,"他说。从脖子上扯下围巾,"去你的破布,我赞成他。虽说我不住这,但以老天的名义发誓,如果我们的母亲、妻子和姊妹......"他抓着围巾抹了把脸然后抛到地下。站在一旁的麦克菲登咒骂着其他人。另一个人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剩下的人不自在地坐着,也不相互看。没多久一个跟一个地站起身支持他。

  理发师从地下拾起围巾,整齐地折叠着。"小伙子们,不要做那事。威廉·莫耶斯从没干过,我知道的。"

  "跟我来,"麦克菲登说。他急转身,屁股口袋露出重型自动手枪粗大的一端。他们出去了。在他们身后,屏风门撞响在死一般沉寂的空气中。

  理发师仔细而且迅速地揩拭递须刀,并放到一边。跑到后面,从墙上取下他的帽子。"我要尽可能地盯着点,"他对其他理发师说,"我不能让......"他出了门,跑起来。

  另外两个理发师跟到门口,抓住弹回的门,伸出头来望着他身后的街道。空气沉闷而凝滞,有一种金属味道沉在嗓子里。

  "他能做什么?"第一个人说。第二个在说:"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他低语着,"我会高兴威廉·莫耶斯像哈克一样,如果他惹恼了麦克菲登的话。"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第二个嘟喃着。

  "你认为他真得***了她?"第一个说。

  她38岁或39岁。住在一幢小房子里,和她生病的母亲呆在一起,还有一位削瘦、病黄色皮肤、勤快的姨。每天上午10至11点,她会出现在门廊里,戴着顶绣边室内帽,坐秋千一直摆到中午。饭后她躺会子。等到下午凉爽了些时,穿着每个夏天都会有的三到四件薄而透明的衣裳中的一套,去镇里,和其她女士在百货店里消磨下午。在那儿,她们会把玩着商品用,冷漠而不耐烦的语气讨价还价,没有一点买的打算。

  她的日子舒服,虽算不上约瑟佛里最好的,也是足够富裕的人。她略有姿色,她的神情和服饰透出显眼的稍微憔悴的样子。年轻时她身材苗条,有些神经质,非常活泼。一段时间里她在这个镇子的社交生活中颇露风头,比如中学的聚会和教堂的社交课,那时她还是个尚无评判能力的孩子。

  后来,她发现自己正在失去往年的优势,那些曾经认为她比其他女人更显眼,声音更响亮些的人们逐渐产生出一种快感;之所以如此,男性出于势利的心理,女性出于报复的心理。那时,她的容貌开始变得憔悴。她仍携着这容貌参加在阴晦的门廊和夏天草坪上的聚会,像一个面具或一种标志,眼睛里有种难以抑制的否认事实的困惑神情。一次晚会上,她听到所有的同学都谈到一个小伙子和两个姑娘,她就不再接受邀请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和她一起长大的女人们结了婚成了家有了孩子,但没有男人持续地拜访她,直到其他女人的孩子叫她"阿姨"有了几年,她们用一种愉快的口吻告诉他们米尼阿姨少女时怎样受人欢迎。不久以后,镇上开始看到她和一个银行出纳员在星期天下午一起乘车。他是个大约40岁的鳏夫,深色皮肤;总是散发出微弱的理发店或威士忌气味。他拥有镇上第一辆汽车,一辆红色的轻便小汽车。米尼有了镇上人第一次看到的驾车兜风时戴的圆帽和面纱。人们开始说:"可怜的米尼。""但她年纪这么大了,完全不需要别人操心。"其他人说。这时她正要求老同学的孩子称她"姐姐"而不是称"阿姨"。



作品集威廉·福克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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