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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年代(第16节)(2)



    “你怎样小心都不过分,尤其在临近冬天的时候,”他说,一面往他的盘子里堆烤饼,并把它们泡在金色的糖浆里。“假如我在你这个年纪就知道节俭的话,梅现在就会去州议会的舞场上跳舞,而用不着在这个荒凉的地方陪着一个老病号过冬了。”

    “哎,可我喜欢这里的生活,爸爸,你知道我喜欢。如果纽兰能留下来,那我喜欢这儿胜过纽约一千倍。”

    “纽兰必须呆在这儿,直到彻底治好感冒,”韦兰太太疼爱地说。年轻人笑了,并说他认为一个人的职业还是要考虑的。

    然而,与事务所交换几封电报之后,他设法使他的“感冒”延续了一周时间。莱特布赖先生之所以表现得宽容大度,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的这位聪明的年轻合伙人圆满解决了奥兰斯基棘手的离婚问题,阿切尔对此不由感到一点儿讽刺的意味。莱特布赖先生已经通知韦兰太太,阿切尔先生为整个家族“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曼森-明戈特老太太特别高兴。有一天,梅与父亲坐着当地惟一一辆马车外出时,韦兰太太趁机提起了她一向在女儿面前回避的话题。

    “我看埃伦的想法跟我们根本不同,梅多拉-曼森带她回欧洲的时候,她还不满18岁。你还记得她身穿黑衣服,初进社交界时在舞会上那个兴奋劲儿吗?又是梅多拉的一个怪念头——这一次真像是预言的一样!那至少是12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埃伦从未到过美国。难怪她完全欧化了呢。”

    “但欧洲上流社会也不喜欢离婚的:奥兰斯卡伯爵夫人认为要求个人自由符合美国的思想。”自从离开斯库特克利夫后,年轻人这是第一次提她的名字,他感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韦兰太太露出同情的笑容。“这正像外国人对我们那些离奇的杜撰一样。他们以为我们两点钟吃晚饭,并且纵容离婚!所以说,他们来纽约的时候,我还招待他们,真有点傻。他们接受我们的款待,然后回到家再重复同样的蠢话。”

    阿切尔对此未加评论,韦兰太太接下去说:“不过,你说服埃伦放弃了那个念头,我们的确非常赞赏。她祖母和她叔叔拉弗尔对她毫无办法。两人都写信说她的转变完全是由于你的影响——实际上她对祖母也是这样说的。她对你无限崇拜。可怜的埃伦——她过去一直是个任性的孩子。不知她的命运会怎样呢?”

    “会是我们大家刻意制造的那种结果,”他在心里回答她说。“假如你们愿意让她做博福特的情妇,而不是某个正派人的妻子,那么,你们肯定是做对了。”

    假如他真的说出了这些话,而不仅仅是在心里叨咕,不知韦兰太太会说什么。他能够想象她那沉静的面孔会因为惊慌而突然失色——终生掌管琐碎事务使得她脸上带有一种装腔作势的神态。她的脸上还残存着女儿脸上那种姣好的痕迹;他心想,梅的脸庞是否注定也会渐渐变化,不可避免地成为这样愚钝的中年妇女形象呢?

    啊——不,他不愿让梅变得那样愚钝,那会封杀头脑的想像力,封杀心灵的感受力!

    “我确实相信,”韦兰太太继续说,“假如那桩讨厌的事在报纸上公布出来,会给我丈夫带来致命的打击。详情我一点也不了解,我只是要求她别那样干。埃伦想对我谈时,我就是这样对她说的。我有个病人要照顾,必须保持心情愉快。但韦兰先生还是被弄得心烦意乱,我们等着听有什么结果时,他每天上午总要发低烧。他怕女儿知道还会有这种事情——亲爱的纽兰,你当然也有同感。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梅。”

    “我永远都想着梅,”年轻人回答说,他站起来准备中断这场交谈。

    他本想抓住与韦兰太太私下交谈的机会,劝说她把他的结婚日期提前,但他想不出可以打动她的理由。见韦兰先生与梅乘车到了门口,他不觉松了一口气。

    他惟一的希望就是再次恳求梅。在他动身的前一天,他与她到西班牙传教馆荒废的花园里散步,这儿的背景使人联想起欧洲的景观。梅戴的宽边草帽给她那双过分明澈的眼睛蒙上一层神秘的阴影,使她显得异常可爱。他讲到格拉纳达与阿尔罕布拉时,她兴奋得两眼灼灼发光。

    “我们本来今年春天就可以见到这一切了——甚至可以看到塞维利亚的复活节庆典,”他强调说,夸大其辞地阐述他的请求,以期得到她更大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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