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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九———九三一年 成名(10)



    福克纳在讲盖尔·海陶维尔的故事上作了一些努力之后,改变了题目,转移了中心。在《黑屋》变成了《八月之光》时,李娜·格洛弗出现为中心人物。与海陶维尔适成对照,海陶维尔被痛苦的想象缠绕着,李娜则在忙忙碌碌中平静地度过了她的一生。如福克纳后来所说的,她从来没有“一个时候,糊涂、害怕、惊恐”。穷困和被遗弃占去她经历的大部分,然而她是富于机智的,她郑重他说,她“甚至不知道她需要(或不需要)怜悯”。虽然她在保持旧传统的社会里,是个没有结婚的母亲,她不感到羞耻;因为她知道,“她命中注定会有一个丈夫和几个孩子”,她找到了一个丈夫,正如她等着她的孩子出生一样,不慌不忙,也不惊讶。

    李娜在《八月之光》里一开头就给福克纳留下难忘的印象。我们第一次瞧见她是“炎热然而松凤习习的恬静的”八月的一个下午。她坐在一辆无名的骡车上走着,路上尘土飞扬,“车轮吱吱嘎嘎地响着,载着柔弱的下凡仙女”,她成了几乎从亚拉巴马州到杰斐逊的“一个远方的女人”,怀着未出世的孩子,去找她那跑掉的丈夫。我们从她的周围看见了南方农村迟缓的不慌不忙的社会,这个社会是那么富于传统,她只消“一瞥”,就可以对它作出“全面的、敏捷的、单纯而深刻的”了解。福克纳通过她有意识地唤起了对济慈的《希腊古瓮颂》里的牧歌似的境界的逼想。在她所属的这个社会里,她是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旅行的一个农村妇女;但是在福克纳为她创作的这个全文中,她“象永远在动的某件东西,不能超越一个瓮”。

    李娜·格洛弗为福克纳努力塑造出的典型提供了第二个组成部分,自她进入此书,这部小说就开始更加盲目的地演变了。结果弄清楚,她使福克纳终止了与其开头部分相称的意图。但是她并没有提供他所需要那种复杂性。他把进入的这人物叫做乔伊·克里斯马斯。兴许乔伊·克里斯马斯是福克纳的所有主要人物中意见最为纷歧和注定要失败的人物,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他的命运如何,虽然他对两者都感到惊恐。他被女人们轻侮,害怕后果,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好象那是一篮鸡蛋似的”。他沿着空无一人的通路跑到“无数荒僻寂寞的街道”,去寻求和平(他自言自语他说,“那是我所希望的一切”,)他从一个可怕暴行发展到另一个暴行。“我要遇到一些事情”,他说,“我要去做一些事情。”到头来,他既受了害,又丧了命。

    乔伊·克里斯马斯几乎一进入这部小说就开始左右这部作品,部分原因是他所扮演的角色,而部分原因是他的故事需要一大批配角:亨内塞斯、麦克伊契恩斯、约翰纳·贝尔登和柏奚·格林。除了盖尔·海陶维尔一生的苦难和李娜·格洛弗的喜剧之外,乔伊·克里斯马斯又加上了一个男人的悲剧,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我不到??人生可以行得通的道路”。福克纳对于种族的关注以前就表面化了,如今又显露了出来,不只是在《押沙龙,押沙龙!》和《去吧,摩西》里,而且也在四十年代的信件中和五十年代的讲话里显露了出来了。乔伊·克里斯马斯的关注既富于感情又具有艺

    术性,这部分是由于随着他进入这部小说,华丽的辞藻明显地加强了。然而福克纳的修辞的另一目的是为了将乔伊·克里斯马斯界说为一个英雄因而具有抽象性,他和他周围的社会的关系总是紧张的。后来,福克纳为了同样目的,对于《押沙龙,押沙龙!》中的汤姆斯·萨特彭和《去吧,摩西》中的艾克·麦克卡斯林使用了高度讲究修辞的散文。汤姆斯·萨特彭没有适当的父母或可以接受的遗产,他抱有并追求着一个宏伟的计划。艾克·麦克卡斯林自己专心致志于一套抽象原则,给他遗产,他觉得有责任不去接受。乔伊·克里斯马斯被剥夺了看得见的联系,接受着抽象的命运。然而因为他比萨特彭或麦克卡斯林更加彷徨,乔伊·克里斯马斯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矛盾的感情。福克纳以前从来没有那么清楚地意识到男人对女人们的态度与其对生活的处理之间的关系。他曾经处理昆了与佳森、波伯伊与霍拉斯的方法,也运用到对乔伊·克里斯马斯的处理上去。乔伊象盖尔·海陶维尔一样,寻求宁静,那显然是逃避现实。那是一种解除的宁静,而不是乔伊所希望的镇静和完善比方案。福克纳早就在这部小说里将李娜与瓮相联系,瓮的含意是动与静、生活与艺术。他后来在这部小说里将海陶维尔与“一个典雅而色彩鲜明的瓮相联系”,这个瓮为“生活的风暴”提供一个躲避处。他将乔伊·克里斯马斯与瓮相联系时,使人想到的不是生活与艺术或茕茕独立与隐退,而是堕落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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