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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五——一九二六年 艺术家的版本(3)



    二月底,福克纳决心在奥克斯福消度几日。他要去看爱斯蒂尔·弗兰克林并和菲尔·斯通谈自己的计划。他又一次想到启程去欧洲。可他没有去,他回到了新奥尔良,搬到了威廉·斯普拉特林的公寓里的一间客房去,并开始了两件新的冒险:其一是与舍伍德·安德森的友谊,另一件是题为《士兵们的报酬》的一部小说。虽然安德森与福克纳工作都挺忙,他们相互间还是按时见面,有时在下午,有时在晚上。因为安德森较健谈,他年龄几乎比福克纳大一倍,也有名气,他很容易担任师长的角色,让福克纳当他的门生。福克纳回忆说,在下午,“我们漫步着,他讲,我听。”在晚上,“我们围坐着喝洒,直到一两点钟,我洗耳敬听他讲。”这两人对绘画与写作有着共同的兴趣,他们都爱好传奇故事。安德森与福克纳相识,有三项收获,即:他将一段情节改编成题为《相会在南方》的故事;许多愉快的时间,和最后一件,一次伤害。福克纳从安德森那里获益甚多:鼎力相助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说;各种各样的指教;一些回忆,他以这些回忆为基础塑造了《蚊群》中的一个人物;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个有用的典范。

    利用安德森与福克纳对传奇故事的共同爱好,他们俩合作塑造了艾尔·杰克逊。艾尔·杰克逊开始是半马半鳄鱼的动物,随后变成了半人半羊,最后变成了一个鲨鱼似的家伙,要捕食几个白肤、碧眼的胖胖的游泳的娇娥。从这次短短的合作中,安德森获得了一个清楚的印象和苗头。“你才华横溢,”他对福克纳说:“你可以易如反掌用许许多多方式将其写出。假若你不注意,你就啥也写不出来。”然而比安德森的指教更重要的则是他所提供的榜样。因为安德森是矮个,他给福克纳的印象是其貌不扬。作为一个作家,他的成就满可以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然而不足之处也够大的,似乎还不能算首屈一指,二者结合考虑,就使他几乎成了一个挺好的师长。福克纳衷心佩服《温尼斯堡》、《俄亥俄》和包括《我是个笨蛋》在内的安德森的几个故事。但是他认识到安德森著作的局限性,特别是他著作中“对精确性的摸索”是有局限性的。他所结识的第一个重要作家安德森是小说家,他能够努力模仿他,并想超过他。关于安德森的小说,他可以说,那是杰姆士·狄基对卡洛斯·威廉斯诗歌的描写的意义阐释,假若这是小说的话,我也可以写一些。

    这个赞誉对福克纳是至关重要的。有些有才华或天赋的作家很早就学会了,“不管他们有任何怀疑的时候,都在主要方面相信自己”;有些人在找到一些朋友方面“显然是幸运的或聪明的”,在他们的才华“大为显示”之前,朋友们就相信他们是非平凡之辈。据莱昂尼尔·特里林说,那就是约翰·济慈的遭遇,其结果,济慈在提出“大问题”和试图作出“大答案”时,发现是容易相信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的。福克纳偶尔声明过,有一次是对在高尔夫球场上的一个惊惧的妇女说的,他是个天才,有朝一日会出名的。有时,甚至在搬到新奥尔良去并会见安德森之前,他就明确地认为自己是天才。但他是在基本方面慢慢地相信自己的,并且慢慢地发现那些信任他的人们,特别是发现他所崇敬的那些才华出众的人们。安德森个矮,他写作别扭的散文。然而这些明显的局限性与年龄和成就结合在一起,使安德森能够帮助福克纳,这是新奥尔良的其他作家办不到的,他勉励福克纳树立起这样的信心和希望:使福克纳认识到自己——“有信心,这是一个作家所需要的,相信自己的感情是重要的”,并且“有着将自己的感情告诉别人的愿望”。

    自然,福克纳几年间就是逐步向那种信心和愿望前进的。但是安德森仅在不多的几个月里,就帮助福克纳在某种程度上加快向小说方面发展从而加强了他的信心和抱负。后来在一九二六年,福克纳与威廉·斯普拉特林合作写作《舍伍德·安德森及其他著名的克里奥尔人》。福克纳仿照海明威在《春汛》中的怀着优越感的滑稽性模仿文章,从而产生了具有安德森风格的一个雅兴的玩笑,这部作品伤害了一个曾经对他友好的人。甚至在福克纳后来所谓的“不愉快的滑稽可笑的模仿事件”之前,他们间的关系就已紧张起来。他们两人都非常敏感。竞争心都很强。一个人的事业接近卓越开端的时候,另一个人的事业已经放慢、痛苦地在走下坡路,老师与门徒之间的关系不可能维持下去了。安德森给予福克纳的帮助及因此而可能取得的进展使两人都为自己进入的角色而感到不安。然而几年后,福克纳回顾往事,把安德森说成是巨人,是“我们这一代的作家之父”,这些词渲染了安德森的成就,它们甚至表明他在福克纳发展中所起的关键作用,特别是在一九二五年的几个月里,他正在写他的第一部小说时,更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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