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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八——一九二四年 大战和战后(2)



    打从一九一四年夏,菲尔从耶鲁大学获得第一个学位回家直到一九一六年秋,他回耶鲁去修第二个学位,这期间,他鼓励威廉在文学方面的追求及其凌云之志,有时他也听威廉讲述自己的想法。但是因为威廉需要教导和勉励,而菲尔则一个心眼对威廉讲,威廉只是听,因而菲尔听得少,讲得多。早先威廉是接受的,可如今,他却故意地寻找一种场合,让他可以自由地通过书籍和故事来自学。但是他不花一分钱是不能办到的。他母亲的兴趣包括许多古典文学和哲学著作,从圣经、柏拉图和亚里斯多德,直到康拉德。但这中间有着一些大的悬殊,没有谁读得象威廉那么精细,也没有谁阅读了要去写作。

    菲尔对大学的课程和相互交谈感到很新鲜,他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讲话,一讲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倒出来。开始指导威廉阅读时,他们间的关系表现为原先的类型。菲尔是个即席讲演的大师,讲得来洋洋洒洒,而威廉假若不是在听的话,就啥也不懂。他静静地坐着或漫步,只注意听所需要的而忽略其余的。菲尔沉浸于自己的讲话,对他年轻朋友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个误解。后来他认为,自己把啥都教给威廉了,几乎没有东西没教:所有的文学、哲学和历史,从标点符号到伦理哲学的较“明显的真理”都教到了。然而因为威廉似乎早已容易地学过,就象他曾留心地学会了标点符号一样,假若不是象学明显的真理一样的话,菲尔很可能把安静认为是表示注意,他了解的只是事情发展的一部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朋友留给他的除旧的书稿和回忆外就寥寥无几了。他想夸大他怎样发现了这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孩子是天才,他花的精力是何等巨大。在菲尔没有成为他的朋友之前,威廉老早就显示出,他能够选择他要读的书籍、他想上那些课程,他想听那些言辞。然而,菲尔对威廉的教诲仍然是很多的。菲尔会希腊文和拉丁文,并且能够很好地阅读用这两种语言写的文学作品。他对南方的历史的知识,特别是关于内战的知识是那么详尽而确切。在后来的年代里,菲尔特别感到这些知识对于福克纳的斯诺普斯的故事以及他的诗歌都特别有用。那种感觉至少有这样的根据:他所作的可与其他任何人作的媲美,其中包括小上校约翰·福克纳叔叔。他们二人与这个小镇及州的政治活动都有密切关系,他们让福克纳密切注视“南方农民的兴起”及其在密西西比生活中产生的变化,而在指导福克纳学习诗歌方面,他比任何人起的作用都大。特别是他首先使福克纳转向更加熟悉的十九世纪的诗歌方面,随后又使他转向象征主义者方面,后者形成了文学史上最深奥微妙的一个运动。他从著名的新港砖路书店买了几十本书,他自诩为知道现代主义运动的背景和叶芝、庞德、艾略特及乔伊斯的著作。

    假若威廉从菲尔那里听得很多很多,那么威廉对爱斯蒂尔·奥尔德汉则是讲得象朗朗流水。“她谛听着”,一个兄弟后来写道,“比尔发现自己健谈。从此,他越来越多的时间呆在她的房里,和她一块儿,与她谈话,并听她弹琴。”奥尔德汉家族名重乡里,家产殷实,甚至共和党人还没有剥夺他们尊贵的身分之时,一家子就在一九○三年秋搬到了奥克斯福,那时穆里·福克纳家族从里朴莱搬迁此地还不到一年光景。从童年起,威廉就把奥尔德汉家认为是人们听音乐和交谈的好处所。奥尔德汉家人们没有清规戒律禁止谈话或不让看书。爱斯蒂尔离家去马丽·鲍得温学院学习期间,威廉继续去她家拜访。几年后,福克纳将自己出的第一部书第一版的一册赠给了奥尔德汉家。但是他主要是去看爱斯蒂尔,听她弹钢琴,谈自己的抱负和计划、给她朗诵自己的诗,把他的画给她看。只有和她在一块儿,他才既话音如潺潺流水又仔细谛听。

    早先还是重小无猜时,爱斯蒂尔和威廉就成了“甜心甜意”,几年来他们的关系都很亲密。他们一块儿玩耍和谈天,一道去参加交谊会,学跳舞。然而威廉的变化更明显,更加郁郁寡欢,不愿上学,工作增加了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了。威廉仍然去看爱斯蒂尔,对她谈话,与她共命运;依然指望她能够听。但是根据一切表现,显然他更象一个献身的朋友而不象一个求婚者,或者,他假若是求婚者,也是许多求婚者之一,他认识到,作为一个失败父亲的不肖儿子,自己没有被接受。爱斯蒂尔受到男人们的追求,享受着许多人对她献殷勤,她却过着一种几乎是独立的社会生活,福克纳发表的第一幅画(和他早期的许多诗歌)都暗指这种思想。这幅描绘一对非常高的几乎是细长的情人在跳舞,这幅画的素描风格把主题表现得非常好。威廉作为一个“杰出舞伴”,曾经“被一些少女所追逐”,已经放弃了跳舞。他痛苦地感到自己的身高,看看跳舞还称心些,他到过许多舞会,但自己绝少跳舞。爱斯蒂尔同她的求婚者们一道去参加舞会,她是那么勃勃生气、令人魂销、容光焕发,娉娉袅袅而又始终兴致盎然,她和他们跳起舞来。威廉一跳舞就找爱斯蒂尔,爱斯蒂尔看舞时,她的秋波总是顾盼着威廉。但大多数情况是她跳舞,他看舞,有时她一跳就跳到东方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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