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七——一九一八年 一个小孩和大地上的一个巨人(11)
时间:2023-02-22 作者:威廉·福克纳 点击:次
虽然他要花些时间去发现这双重任务的重要性,在他读诗多,写诗少的时候,甚至就已有了典型。这个典型是不稳定的。几年后,他终于发现了他的想象力的源泉,那就是,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其来源既不产生于密西西比的生活,也不来自英国诗歌,既不在实在的大地,也不在想象的上天,而在于它们共同具有的紧张状态。在这方面,《八月之光》的第一部分特别具有启发意义。那部小说的开头部分的力量不靠它对密西西比的炎热的尘土飞扬的道路的召唤,也不靠它对济滋的瓮1的引喻;而是靠一个作家的修辞技巧,这个作家自己同时潜心于引起想象与暗示。肯定有这样的时候,福克纳的小说似乎全然贯注于艺术技巧的取胜。在此情况下,他的小说就回溯到其早期的思想和诗歌的创作实践中去回溯到后期浪漫思想和颓废派思想中去。福克纳深知现实令人失望,他觉得有一种愿望用千变万化的词汇去精确地加以描写并逃避失望。他的小说运用并依靠一种神秘化的方法,因而使事情一旦发生就愈来愈丰富多采,人物一旦出现就塑造得愈来愈高大,福克纳从《坟墓中的旗帜》这部小说开始就奋力以求明显的多产。这部小说就是一个突破。这种明显的多产依然不是受着从直观到理智所形成的实际社会和地方语的激励所致,也不是受着从想象力到唯美主义的仔细考虑所形成的对社会的梦想与愿望的激励的结果,而是两者共同起作用的结果。不满对现实的影响就是缓和现实中的问题,这稍微有利于艺术;喜悦对现实的影响在于使人们为现实献身,它也是有利于艺术的。从使他高兴和受感动以及使他受威胁和遭挫折这个观点看,他深感矛盾;以致使他发现他的天才既不表现于用现代唯美主义思想去争取艺术创作的胜利,也不表现于用现代现实主义的思想去争取现实的胜利,而是表现于两者。 他早期的诗歌表现着他对观察者作用和这种作用对命运的意义上的深刻矛盾心理——例如《大理石牧神》里的人物把自己叫做“沉默无言和软弱无能”——使人联想起福克纳作为作家的最早年代里的某些怀疑、访惶、害怕和痛苦。他早期的诗歌在主题和技巧上,往往是模仿性的,特别是在他诗歌中的厌世情绪、无私的爱和它的忧郁中。但交织在福克纳为人所熟悉的感情中的是两种病况。在《一个女独身主义者》中,我们遇到一个象米利·泰尔这样的人物,他“向黑夜祈祷,哭泣,想死。”在其他作品中,我们发现了远景,象在艾米莉·狄更生的《因为我不能等死》一书中一样,不过那显然是事后的调查分析。因而福克纳在生活中并反映在诗歌里的孤寂、沉默和沉静不仅与沉默寡言和软弱无能有关,而且也与灭亡的威胁有关。 后来,福克纳用再现某些精巧场景的办法塑造了反映某些精神创伤事件的人物。年轻的汤姆斯·萨特彭在种植园主的门口吃了闭门羹,逃往一个洞穴。他在那里回顾了自己的一生。那就是“好象你匆匆地走过一间房,查看了房里的一切东西。之后离去,又回到这屋,从另一边查看房里的一切东西,你发现你以前从没看见过它们。”这在某种程度上,几乎是每个孩子走过去发现的“生活的事实”,福克纳在这里所描写的也是每个伟大发现和每个真实改变的一个熟悉的部分。福克纳在写《声音与愤怒》时似乎已经有了这样的经验:“无须注意去打开另一本书和象夏季殷殷雷鸣的一系列迟延的回响,我发现了福楼拜们,陀斯妥也夫斯基们和康拉德们。我十年前读过他们的书。”而且,在这部书里,他的写作变成了他再阅读和再观察的一种方法。他开始迫使他的读者们去再观察和再阅读。我们这个时代的大作家们没有一个曾经更努力使我们去一再观察那些不能理解的被禁止的场景。这些场景往往是一会儿从这个角度,随后又从另一角度给添上一点或剔掉一些。 其实福克纳的许多人物和他们生活中的事件进行着无休止的苦斗,啥事也不能干。年轻的汤姆斯·萨特彭发现这就是他取来作为自己的逻辑的东西。他独自一个在洞穴里一声不吭,静静地坐着。他领悟到,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领悟,他的姊妹们的脸是绝望塑成的;失败和挫折确定了他父母的生活。他知道假若“自己要生活下去度其余年”,就必须作“某些事情”,他以一个大种植园主为自己的榜样,种植园主是心情舒畅与成功的象征。他所追求的“企图”主要是精益求精的模仿。他的故事对我们来说好似一系列的回忆的关于经历的谈话,有些是追忆而来,有的则是想象的。他的讲故事者和听众互易其位时,我们开始认识到复杂的动机和深刻的心理矛盾。在这部小说的前几页里,罗莎·科尔德菲尔德小姐回忆的语言唤起了久已死去的萨特彭的形象。罗莎·科尔德菲尔德小姐的童年时期,在童年开始之前就已失掉了,是与“**里非常湿润的悄然无声的寂静”相联系的,而她的生活则是与漫长的“狂怒的静止”相联系。在她的声音里,就象在心的律动里一样,相反的冲动,即创造的推动力与毁灭的推动力是显然毫无掩饰地结合在一起的。她召唤和赞美的同时,也作出判断和分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