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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热(2)

 
  她说,你记得我拿刀刺你那回吧?
 
  她像不经意提起一样的说,仿佛这不怎么重要。
 
  记不清了,我说。我罪有应得,但我不大想的起了。说吧,为什么不呢,给我说说那事。
 
  她说,现在我开始明白了。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对。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即使你自己不知道。但你是个老狐狸。你知道你为什么来。你正参加一个捕捞队。你在找材料。我说对了吧?对不?
 
  给我说说刀的事,我说。
 
  她说,如果你想知道,很抱歉我没用那把刀。是的。确实是那样。我把它想来想去,悔不该没用它。我曾有机会。但我犹豫了。我犹豫了迷失了,就像谁说的那样。但我应该动手,该死的一切。我至少该照你胳膊上来几刀。至少。
 
  唔,你没有,我说。我想你正要砍我,但你没有。我把它从你手里夺走了。
 
  她说,你总是走狗屎运。你夺走了然后你扇我。我现在还后悔没动刀子砍你。哪怕砍到你一点点也会让我记忆犹新。
 
  我想起来了,我说。我这么说了,又后悔不该说。
 
  她说,阿门,兄弟。这就是争论的中心,如果你没注意到。这就是问题所在。但就像我所说的,我认为你想错了。你想到了法律,丢人的事。所以我一提刀子的事你就起兴了。
 
  她说,我怀疑你有没有后悔过。不管怎样现在这个有点市场。也不多,我猜。但如今你该是个专家了。
 
  抱歉,我说。我并不对那事实感兴趣。我不常说抱歉。我想我很少用这个词。我承认我对什么都比较消极。至少有时是。但抱歉?我不这么想。
 
  她说,你是个大混蛋,你知道么?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就没人跟你说过么?
 
  你说过,我说。经常。
 
  她说,我总是说实话。即使当说到痛处的时候。你从没见我说过谎。
 
  她说,我早就心明眼亮了,但那时已经晚了。我有过机会,但我让它从指间滑过了。我甚至有段时间想过你会回来。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肯定疯了。现在我该大哭一场,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说,你知道么?我以为如果你立刻激动起来,如果你突然在这一刻激情爆发,我不会给你泼冷水。
 
  她笑笑,接着脸又沉了下来。
 
  她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还想听么?我可以讲上好几天。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出现,但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我没回答,我仍旧坐着,她继续说起来。
 
  她说,后来,你走了后,什么都无所谓了。孩子,上帝,一切。就像我不知道什么伤害了我。就像我已停止了生活。我的生活走着,走着,然后嘎然而止。不是慢慢停止的,而是猛地刹了车。我想,如果我对他不算什么,那么,我对自己或者别的什么人也不算什么。这就是我最糟糕的感觉。我想我会心碎的。我在说什么呀?它已经碎了。它当然碎了。它碎了,就是这样。它仍是碎的,如果你想知道。一句话,你就是那样。我一篮子的鸡蛋,她说。篮子,篮子。我一篮子的臭鸡蛋。
 
  她说,你有了别的人,是不是?这不花多长时间。你现在幸福了。他们就是这么说你的:“他现在幸福了。”嘿,你寄给我的我都读了!你认为我没有?听着,我懂你的心,先生。我一直都懂。我过去懂,现在也懂。我从里到外懂你的心,你可别忘了。你的心是片丛林,是片黑森林,它是个垃圾桶,如果你想知道。要是他们想问谁什么就让他们跟我说吧。我知道你怎么回事。让他们来吧,我会给他们大说一通的。我会在那儿。我会帮你,伙计。然后在你所谓的工作里阻止我来炫耀和讽刺。让什么张三李四去同情或判断。问我吧,就算我在乎。问我吧,就算是难为了我。来吧,问吧。
 
  不,我说,我不会去问。我不想卷进去,我说。
 
  你他妈当然不会!她说。你也知道为什么。


作品集雷蒙德·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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