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的地方(4)
时间:2023-02-15 作者:雷蒙德·卡佛 点击:次
J.P.又沉寂下来。我是说,他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我把烟扔进煤桶,仔细瞧了瞧J.P.,他又往椅子里面陷了陷。还竖起了衣领。见鬼,这是怎么了?我大惑不解。弗兰克·马丁放下胳膊,吸了一口烟。他让烟雾从嘴里喷出来。然后他对着山峦翘了翘下巴,说道:“杰克·伦敦曾在山谷的那一面有一大块地。就是你们正望着的那座青山的后面。但是酒精要了他的命。把这当成你们的教训吧。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出色。但他也没能对付得了酒这东西。”弗兰克·马丁看了看他那段抽剩的雪茄。烟已经熄灭了。他把它扔进了煤桶。“你们如果想在这儿读点儿什么,就读他那本《荒野的呼唤》。我说的这本书你们知道吗?如果你们想读,屋里就有。讲的是这么一种动物,一半是狗,一半是狼。这本书是最好的训诫,”他说,然后猛地把裤子往上提了提,把毛衣往下掖了掖。“我进去了,”他说,“午饭见。” “他一在边儿上,我就觉着自己像个害虫,”J.P.说,“他让我觉着自己像个害虫。”J.P.摇摇头。然后他说,“杰克·伦敦。多棒的名字!我希望我也能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换掉别人给我的这个。” 我第一次来这儿,是我妻子把我带来的。那会儿我们还在一起,还试图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她把我带到这儿,呆了一两个小时,私下里和弗兰克·马丁谈了话。然后她走了。第二天上午,弗兰克·马丁把我叫到一边儿说,“我们可以帮助你,如果你想要别人帮助,也想听我们的话。”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帮助我。有一半的我需要帮助。但还有另一半。 这次呢,是我的女友开车送我来的。她开的是我的车。她冒着暴雨把我们开到这儿。一路上我们喝着香槟。她把车停在车道上时,我们两人都醉了。她想把我搁下,掉转头,再开回家。她还有事情要做。她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第二天上班。她是个秘书。她在一家电子器件公司有一份不错的差事。她还有那么个青春期的多嘴儿子。我让她在城里先找个住处过夜,然后再开车回家。我不知道她是否找到了住处。自打那天她把我领上前门的台阶,领我走进弗兰克·马丁的办公室,说了声“猜猜是谁来了”之后,我就再没见到她。 但我并不生她的气。首先,我老婆叫我走之后,她说我可以和她一起住时,她并不知道她让自己卷进的这件事是什么。我觉得对不起她。我觉得对不起她的原因是,圣诞前一天,她的巴氏试验[①]结果出来了,消息不令人愉快。她还得再去看医生,而且必须尽快。这种消息足以成为我们俩开始酗酒的原因。因此我们所做的就是让自己一醉方休。圣诞那天,我们还醉醺醺的。她不想做饭,我们只好到外面饭馆去吃。我们俩和她那个多嘴的毛头儿子都打开了一些礼物,然后就去了她公寓附近的那个牛排馆。我不饿,要了份汤和一个热面包。我就着汤喝了一瓶葡萄酒。她也喝了一些。然后我们就开始喝上了“红玛丽混合酒”[②]。后来几天我也什么都没吃,只吃了些咸豆。但我喝了好多波旁威士忌。而后我对她说,“心肝儿,我想我最好收拾行李吧。我最好还是回弗兰克·马丁那儿去。” 她试图对她儿子解释,说她要离开一阵,他只能自己弄饭吃了。但我们刚要出门,那个多嘴的孩子就冲我们尖叫起来。他大叫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我希望你们永远别回来。我希望你们把自己弄死算啦!”能想象这么个孩子吗! 我们出城之前,我让她在外卖酒店前停了停,我买了瓶香槟。我们又在另一个地方站了一下,买了塑料酒杯。然后又买了一桶炸鸡。我们冒着滂沱暴雨,一边喝着酒,一边听音乐,朝弗兰克.马丁戒酒中心驶去。她开着车。我负责收音机和斟酒。我们想弄成个小宴会。但我们也很伤心。虽然买了这些炸鸡,却一块也没吃。 我想她一定已经顺利地回到了家。如果她没有,我想我会听到点儿什么的。但她还没给我打电话,我也没给她打。没准这会儿她自己也有了什么消息。也许,她也还什么都没听说。没准这一切都是个错误。没准是别的什么人的试验结果。但她拿着我的车,她房里还有我的东西。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在这儿,他们叮叮当当摇那种老式的农场铁铃叫人去吃饭。J.P.和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屋。反正走廊上也已经太冷,呆不住了。我们说话时都能看见嘴里呼出来的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