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温特夫人(第十一章)(11)
时间:2023-01-17 作者:苏珊·希尔 点击:次
心情的突然开朗,并不仅仅是因为经历了几个星期的黑暗后重又见到了阳光;也不只是由于空气中不易察觉的那份洁净和清新在提醒人们春天的来临。还有其它的原因,而且是不曾料及的,充满了喜剧色彩和我初识迈克西姆那段时光的回忆。它和其它的记忆截然不同,没有半点的忧伤和惆怅。它令人回想起爱情的第一次冲动,回想起我的天真烂漫讲再次使我意识到迈克西姆是多么及时地解救了我。 那是我的生日,比圣诞节更快乐的一天。迈克西姆除了礼物外,总要给我一些惊喜,给我一些预料不到的快乐。他很会这么做。所以,当我醒来时,一想起今天的日子,总会带着几分孩子般的期望和兴奋的激动。 阳光明媚,我们一早就出去了。平时,我们总是在公寓里简单地用餐。但今天不同往常,我们要去弗洛里恩饭店。我们过了桥,向广场走去。周围是匆匆上班去的威尼斯人,还有女人,学步的孩子,抱在怀里的婴儿,跑着上学去的小男孩。天空是珐琅蓝的,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中的天色。确实,用复兴这个词去形容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新的生命,”我漫步的时候说,“新的开始。” 迈克西姆笑了。我突然看见了我初次认识的那张脸。当时他就坐在“蔚蓝海岸”旅馆的沙发上,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我又觉得在某些说不清的地方这张脸又像是中世纪的,像十五世纪的人物肖像画。这张脸属于一个有着城墙的城市,就像这个城市里到处是铺着鹅卵石的小巷。在这张脸上也能找到同样的特点:轮廓鲜明,格调优雅。他和这里般配极了,尽管他的外表和高鼻子红头发的威尼斯人毫无相似之处。 这几年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咖啡,是真正的、浓郁的意大刮咖啡,这种品味只有在战前才能享受得到,后来全被剥夺了。如今的咖啡色淡味寡,成了薄汤粥似的玩艺。但这儿的咖啡却香气馥郁,味道醇厚,色泽深黑;伽啡杯也很大,镀金的杯口非常精致,我们坐在靠窗的一张豪华的窗桌前——天色还早,坐在露天仍有些凉意。鸽子成群地飞了起来,拍打着翅膀在圣马克教堂闪闪发光的穹隆顶上转着圈儿;在巨大的石狮和腾跃的石马雕塑群里自由自在地飞翔;然后又飞回到人行道上。 迈克西姆仰靠在椅子上,看着我,表情有些迷惑。 “岁月不等人,”他说,“要尽情去享受。”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会怎么办?”我问。“我们最好早作打算。到了那时你会不喜欢我的。” “当然啦。等午夜的钟一敲响我就和你断绝关系,把你甩到茫茫黑夜里去。” 当我初次遇见迈克西姆的时候,那是一段令人兴奋、难忘的日子。有一天我们开车回蒙特卡洛,有某种东西,或者说某句话,使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和我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地位。我顿时感到灰心和沮丧,竟脱口而出: “我希望自己是一个三十六岁左右穿黑丝绸戴一串珍珠的女人。” 在我的想象中,这个年龄和成熟的、老于世故的女人才是迈克西姆·德温待所喜欢的。而我太年轻,像个女学生一样不懂交际,幼稚,愚笨。但他娶的却是我,要的却是我,多么叫人吃惊,多么难以置信啊——现在想起来还有这种感觉,我隔着弗洛里恩饭店的粉红色台市望着他时依然有这种感觉。而一个三十六岁穿黑丝绸戴一串珍珠的女人,像吕蓓卡这样的女人,正是他最最厌恶、最想摆脱的女人。我后来知道了。 但再过几年,我也三十六岁了。虽然我永远不会穿黑丝绸的衣服,但心里却有过那么一两次偷偷地想戴一串珍珠。它把人喜爱,典雅,比珠宝柔和;那些珠宝在我的眼里都是些又硬又脆、惹人讨厌的玩艺。 然而年龄并不重要。我现在知道,在有的日子里我比母亲还老,像一个是蛮之年的老妇;然而在另外一些日子里,那是极少的——就像今天一样——我又回到了初遇迈克西姆时的青春岁月,而且青春永驻。而在大部分的日子里,如果还值得我去想的话,我似乎是处在一个乏味透项,又难以确定的中年期。 但今天早上,我诞生的纪念日,我的生命犹如东升的旭日。阳光,空气,生辉的城市,都令我感到无比的快乐。我不再唉声叹气,我对自己说,不再感到不满足,不再回头看,不再渴望失去的东西。我不需要那么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