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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六·释氏(5)


  释老之书极有高妙者,句句与自家个同。但不可将来比方,煞误人事!季文。道夫。
  先生游钟山书院,见书籍中有释氏书,因而揭看。先君问:“其中有所得否?”曰:“幸然无所得。吾儒广大精微,本末备具,不必它求”。季札。
  言释氏之徒为学精专,曰:“便是某常说,吾儒这边难得如此。看他下工夫,直是自日至夜,无一念走作别处去。学者一时一日之间是多少闲杂念虑,如何得似他!只惜他所学非所学,枉了工夫!若吾儒边人下得这工夫,是甚次第!如今学者有二病:好高,欲速。这都是志向好底如此。一则是所以学者失其旨,二则是所学者多端,所以纷纷扰扰,终于无所归止。”贺孙。以下论释氏工夫。
  问释氏入定,道家数息。曰:“他只要静,则应接事物不差。孟子便也要存夜气,然而须是理会‘旦昼之所为’。”曰:“吾儒何不效他恁地?”曰:“他开眼便依旧失了,只是硬把捉;不如吾儒非礼勿视听言动,戒慎恐惧乎不睹不闻,‘敬以直内,义以方外’,都一切就外面拦截。”曰:“释氏只是‘勿视、勿听’,无那‘非礼’工夫。”曰:“然。”季通因曰:“世上事便要人做,只管似它坐定做甚?日月便要行,天地便要运。”曰:“他不行不运,固不是。吾辈是在这里行,是在这里运,只是运行又有差处。如今胡喜胡怒,岂不是差!他是过之,今人又不及。”干。
  问:“昔有一禅僧,每自唤曰:‘主人翁惺惺着!’大学或问亦取谢氏‘常惺惺法’之语,不知是同是异?”曰:“谢氏之说地步阔,于身心事物上皆有工夫。若如禅者所见,只看得个主人翁便了,其动而不中理者,都不管矣。且如父子天性也,父被他人无礼,子须当去救,他却不然。子若有救之之心,便是被爱牵动了心,便是昏了主人翁处。若如此惺惺,成甚道理!向曾览四家录,有些说话极好笑,亦可骇!说若父母为人所杀,无一举心动念,方始名为‘初发心菩萨’。他所以叫‘主人翁惺惺着’,正要如此。‘惺惺’字则同,所作工夫则异,岂可同日而语!”友仁。
  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将去,有些渗漏处,便留滞。盖卿。
  僧家尊宿得道,便入深山中,草衣木食,养数十年。及其出来,是甚次第!自然光明俊伟。世上人所以只得叉手看他自动。方。
  徐子融有“枯槁有性无性”之论。先生曰:“性只是理,有是物斯有是理。子融错处是认心为性,正与佛氏相似。只是佛氏磨擦得这心极精细,如一块物事,剥了一重皮,又剥一重皮,至剥到极尽无可剥处,所以磨弄得这心精光,它便认做性,殊不知此正圣人之所谓心。故上蔡云:‘佛氏所谓性,正圣人所谓心;佛氏所谓心,正圣人所谓意。’心只是该得这理。佛氏元不曾识得这理一节,便认知觉运动做性。如视听言貌,圣人则视有视之理,听有听之理,言有言之理,动有动之理,思有思之理,如箕子所谓‘明、聪、从、恭、睿’是也。佛氏则只认那能视、能听、能言、能思、能动底,便是性。视明也得,不明也得;听聪也得,不聪也得;言从也得,不从也得;思睿也得,不睿也得,它都不管,横来竖来,它都认做性。它最怕人说这‘理’字,都要除掉了,此正告子‘生之谓性’之说也。”僩问:“禅家又有以扬眉瞬目知觉运动为弄精魂,而诃斥之者,何也?”曰:“便只是弄精魂。只是他磨擦得来精细,有光彩,不如此粗糙尔。”僩问:“彼言一切万物皆有破坏,惟有法身常住不灭。所谓‘法身’,便只是这个?”曰:“然。不知你如何占得这物事住?天地破坏,又如何被你占得这物事常不灭?”问:“彼大概欲以空为体,言天地万物皆归于空,这空便是他体。”曰:“他也不是欲以空为体。它只是说这物事里面本空,着一物不得。”僩。以下论释氏误认心、性。
  问:“圣门说‘知性’,佛氏亦言‘知性’,有以异乎?”先生笑曰:“也问得好。据公所见如何?试说看。”曰:“据友仁所见及佛氏之说者,此一性,在心所发为意,在目为见,在耳为闻,在口为议论,在手能持,在足运奔,所谓‘知性’者,知此而已。”曰:“且据公所见而言。若如此见得,只是个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若在圣门,则在心所发为意,须是诚始得;在目虽见,须是明始得;在耳虽闻,须是聪始得;在口谈论及在手在足之类,须是动之以礼始得。‘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如公所见及佛氏之说,只有物无则了,所以与圣门有差。况孟子所说‘知性’者,乃是‘物格’之谓。”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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