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六·释氏(4)
时间:2023-01-05 作者:黎靖德 点击:次
吾以心与理为一,彼以心与理为二。亦非固欲如此,乃是见处不同,彼见得心空而无理,此见得心虽空而万理咸备也。虽说心与理一,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是见得不真,故有此病。大学所以贵格物也。植。或录云:“近世一种学问,虽说心与理一,而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故其发亦不合理,却与释氏同病,不可不察。” 儒者以理为不生不灭,释氏以神识为不生不灭。龟山云:“儒释之辨,其差眇忽。”以某观之,真似冰炭!方子。 儒者见道,品节灿然。佛氏亦见天机,有不器于物者,然只是绰过去。方。 问:“先生以释氏之说为空,为无理。以空言,似不若‘无理’二字切中其病。”曰:“惟其无理,是以为空。它之所谓心,所谓性者,只是个空底物事,无理。”节。 先生问众人曰:“释氏言‘牧牛’,老氏言‘抱一’,孟子言‘求放心’,皆一般,何缘不同”?节就问曰:“莫是无这理?”曰:“无理煞害事。”节。 释氏合下见得一个道理空虚不实,故要得超脱,尽去物累,方是无漏为佛地位。其他有恶趣者,皆是众生饿鬼。只随顺有所修为者,犹是菩萨地位,未能作佛也。若吾儒,合下见得个道理便实了,故首尾与之不合。大雅。 举佛氏语曰:“千种言,万般解,只要教君长不昧。”此说极好。问:“程子曰:‘佛氏之言近理,所以为害尤甚。’所谓近理者,指此等处否?”曰:“然。它只是守得这些子光明,全不识道理,所以用处七颠八倒。吾儒之学,则居敬为本,而穷理以充之。其本原不同处在此。” 曹问何以分别儒释差处。曰:“只如说‘天命之谓性’,释氏便不识了,便遽说是空觉。吾儒说底是实理,看他便错了。他云:‘不染一尘,不舍一法。’既‘不染一尘’,却如何‘不舍一法’?到了是说那空处,又无归着。且如人心,须是其中自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他做得彻到底,便与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都不相亲。吾儒做得到底,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兄弟有序,夫妇有别,朋友有信’。吾儒只认得一个诚实底道理,诚便是万善骨子。” 问佛氏所以差。曰:“从劈初头便错了,如‘天命之谓性’,他把做空虚说了。吾儒见得都是实。若见得到自家底从头到尾小事大事都是实,他底从头到尾都是空,恁地见得破,如何解说不通?又如‘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丛中不舍一法’等语,这是他后来桀黠底又撰出这一话来倚傍吾儒道理,正所谓‘遁辞知其所穷’。且如人生一世间,须且理会切实处。论至切至实处,不过是一个心,不过一个身;若不自会做主,更理会甚么?然求所以识那切实处,则莫切于圣人之书。圣人之书,便是个引导人底物事。若舍此而它求,则亦别无门路矣。‘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只怕不见得,若果是有志之士,只见一条大路直上行将去,更不问着有甚艰难险阻。孔子曰:‘向道而行,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孜孜,毙而后已!’自家立着志向前做将去,鬼神也避道,岂可先自计较!先自怕却!如此终于无成。”贺孙。 因举佛氏之学与吾儒有甚相似处,如云:“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又曰:“朴落非它物,纵横不是尘。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又曰:“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看他是甚么样见识!今区区小儒,怎生出得他手?宜其为他挥下也。此是法眼禅师下一派宗旨如此。今之禅家皆破其说,以为有理路,落窠臼,有碍正当知见。今之禅家多是“麻三斤”、“干屎橛”之说,谓之“不落窠臼”,“不堕理路”。妙喜之说,便是如此。然又有翻转不如此说时。僩。 佛者云:“置之一处,无事不办。”也只是教人如此做工夫;若是专一用心于此,则自会通达矣。故学禅者只是把一个话头去看,“如何是佛”、“麻三斤”之类,又都无义理得穿凿。看来看去,工夫到时,恰似打一个失落一般,便是参学事毕。庄子亦云。“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也只是如此教人。但他都无义理,只是个空寂。儒者之学则有许多义理,若看得透彻,则可以贯事物,可以洞古今。广。士毅录云:“释氏云:‘置之一处,无事不办。’此外别有何法?只是释氏没道理,自呀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