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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八·训门人六(6)


  凡日用工夫,须是自做吃紧把捉。见得不是处,便不要做,勿徇他去。所说事有善者可从,又有不善者间之,依旧从不善处去;所思量事忽为别思量勾引将去,皆是自家不曾把捉得住,不干别人事。须是自把持,不被他引去方是。颜子问仁,孔子答许多话,其末却云:“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看来不消此二句亦得。然许多话,不是自己着力做,又如何得?明知不善又去做,看来只是知得不亲切。若真个知得,定不肯做。正如人说饮食过度伤生,此固众所共知,然不是真知。偶一日饮食过度为害,则明日决不分外饮食;此真知其伤,遂不复再为也。把捉之说,固是自用着力,然又以枯槁无滋味,卒急不易着力。须平日多读书,讲明道理,以涵养灌培,使此心常与理相入,久后自熟,方见得力处。且如读书,便今日看得一二段,来日看三五段,殊未有紧要。须是磨以岁月,读得多,自然有用处。且约而言之:论孟固当读,六经亦当读,史书又不可不读。讲究得多,便自然熟。但始初须大段着力穷究,理会教道理通彻。不过一二番稍难,向后也只是以此理推去,更不艰辛,可以触类而长。正如入仕之初看公案,初看时自是未相谙,较难理会。须着些心力,如法考究。若如此看得三五项了,自然便熟;向后看时,更不似初间难,亦可类推也。又如人要知得轻重,须用称方得。有拈弄得熟底,只把在手上,便知是若干斤两,更不用称。此无他,只是熟。今日也拈弄,明日也拈弄,久久自熟。也如百工技艺做得精者,亦是熟后便精。孟子曰:“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所以贵乎熟者,只是要得此心与义理相亲。苟义理与自家相近,则非理之事,自然相远。思虑多走作,亦只是不熟,熟后自无。又如说做事偶合于理则心安,或差时则馁,此固是可见得本然之理,所以差时便觉不安。然又有做得不是处,不知觉悟。须是常惺惺省察,不要放过。据某看,学问之道,只是眼前日用底便是,初无深远玄妙。
  “大凡学问不可只理会一端。圣贤千言万语,看得虽似纷扰,然却都是这一个道理。而今只就紧要处做固好,然别个也须一一理会,凑得这一个道理都一般,方得。天下事硬就一个做,终是做不成。如庄子说:‘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须是理会得多,方始衬簟得起。且如‘笾豆之事则有司存’,非是说笾豆之事置之度外,不用理会。‘动容貌’三句,亦只是三句是自家紧要合做底,笾豆是付与有司做底,其事为轻。而今只理会三句,笾豆之事都不理会,万一被有司唤笾做豆,若不曾晓得,便被他瞒。又如田子方说‘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他说得不是。若不明得音,如何明得官?次第被他易宫为商,也得!所以中庸先说个‘博学之’,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且看孔子虽曰生知,事事去问人,若问礼、问丧于老聃之类甚多。只如官名不晓得,莫也无害,圣人亦汲汲去问郯子。盖是我不识底,须是去问人,始得。”因说:“南轩洙泗言仁,编得亦未是。圣人说仁处固是仁,然不说处不成非仁!天下只有个道理,圣人说许多说话,都要理会。岂可只去理会说仁处,不说仁处便掉了不管!子思做中庸,大段周密不易,他思量如是。‘德性’五句,须是许多句方该得尽,然第一句为主。‘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此上一截是‘尊德性’事;如‘道中庸、尽精微、知新、崇礼’,此下一截是‘道问学’事。都要得纤悉具备,无细不尽,如何只理会一件?”或问知新之理。曰:“新是故中之事,故是旧时底,温起来以‘尊德性’;然后就里面讨得新意,乃为‘道问学’。”
  一日因论读大学,答以每为念虑搅扰,颇妨工夫。曰:“只是不敬。敬是常惺惺底法,以敬为主,则百事皆从此做去。今人都不理会我底,自不知心所在,都要理会他事,又要齐家、治国、平天下。心者,身之主也。撑船须用篙,吃饭须用匙。不理会心,是不用篙,不使匙之谓也。摄心只是敬。才敬,看做甚么事,登山亦只这个心,入水亦只这个心。”训□。
  与立同问:“常苦志气怯弱,恐惧太过,心下常若有事,少悦豫底意思,不知此病痛是如何?”曰:“试思自家是有事?是无事?”曰:“本无事,自觉得如此。”曰:“若是无事,便是无事,又恐惧个甚?只是见理不彻后如此。若见得理彻,自然心下无事。然此亦是心病。”因举遗书捉虎及满室置尖物事。又曰:“且如今人害洁净病,那里有洁净病?只是疑病,疑后便如此。不知在君父之前,还如此得否?”黻又因论气质各有病痛不同。曰:“才明理后,气质自然变化,病痛都自不见了。”以下训与立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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