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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八·训门人六(2)


  先生问:“昨日与吾友说立志一段,退后思得如何?”某曰:“因先生之言,子细思之,皆是实理。如平日见害人之事不为,见非义之财不取,皆是自然如此。”曰:“既自然如此,因何做尧舜不得?”某谓:“尽其心,则知其性。”曰:“此不是答策题,须是实见得。‘徐行后长者谓之弟’,须见得如何弟,是作得尧舜。”因语:“‘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所谓天理人欲也。更将孟子答滕文公曹交问孟子章熟读。才见得此,甚省力。”
  问:“作事多始锐而终辍,莫是只为血气使?”曰:“虽说要义理之气,然血气亦不可无。孟子‘气,体之充’,但要以义理为主耳。”
  问:“讲学须当志其远者、大者。”曰:“固是。然细微处亦须研穷。若细微处不研穷,所谓远者、大者,只是揣作一头诡怪之语,果何益?须是知其大小,测其浅深,又别其轻重。”因问:“平时读书,因见先生说,乃知只得一模样耳。”曰:“模样亦未易得,恐只是识文句。”
  问:“反其性如何?”曰:“只吾友会道个反时,此便是天性;只就此充之,别无道理。滕文公才问孟子,孟子便‘道性善’。自今观之,岂不躐等?不知此乃是自家屋里物,有甚过当!既立得性了,则每事点检,视事之来,是者从之,非者违之。此下文甚长,且于根本上用工夫。既尚留此,便宜审观自见。”
  再见,请教。因问:“平日读书时似亦有所见,既释书则别是一般。又,每苦思虑纷扰,虽持敬亦未免弛慢,不知病根安在?”曰:“此乃不求之于身,而专求之于书,固应如此。古人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凡吾身日用之间,无非道,书则所以接凑此心耳。故必先求之于身,而后求之于书,则读书方有味。”又曰:“持敬而未免弛慢,是未尝敬也,须是无间断乃可。至如言思虑多,须是合思即思,不合思者不必思,则必不扰乱。”又问:“凡求之于心,须是主一?为或于事事求之?”曰:“凡事无非用心处,只如于孝则求其如何是孝,于弟则求其如何是弟。大抵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圣人千言万语,不出此一辙。须积习时久,游泳浸渍,如饮醇酒,其味愈长,始见其真是真非。若似是而非,似有而实未尝有,终自恍惚,然此最学者之大病。”又问:“读书宜以何为法?”曰:“须少看。凡读书须子细研穷讲究,不可放过。假如有五项议论,开策时须逐一为别白,求一定说。若他日再看,又须从头检阅,而后知前日之读书草略甚矣。近日学者读书,六经皆云通;及问之,则往往失对,只是当初读时绰过了。孟子曰‘仁在乎熟’,吾友更详思之。大抵古人读书,与今人异。如孔门学者于圣人,才问仁、问知,终身事业已在此。今人读书,仁义礼智总识,而却无落泊处,此不熟之故也。昔五峰于京师问龟山读书法,龟山云:‘先读论语。’五峰问:‘论语二十篇,以何为紧要?’龟山曰:‘事事紧要。’看此可见。”
  问:“可学禀性太急,数年来力于惩忿上做工夫,似减得分数。然遇事不知不觉忿暴,何从而去此病?”曰:“亦在乎熟耳。如小儿读书遍数多,自记得,此熟之验也。大抵禀赋得深,多少年月,一旦如何便尽打叠得!须是日夜惩戒之以至于熟,久当自去。”
  一日晚,同王春先生亲戚。魏才仲请见。问:“吾友年几何?”对云:“三十七。”曰:“已自过时。若于此因循,便因循了。昔人读书,二十四五时须已立得一门庭。”某因说:“平日亦有志于学。只是为贫奔走,虽勤读书,全无趋向。”曰:“读书须穷研道理。吾友日看论孟否?”对以常看。曰:“如何看?”曰:“日间只是看精义。”曰:“看精义,有利有害。若能因诸家之说以考圣人之意而得于吾心,则精义有益。若只鹘突绰过,如风过耳,虽百看何补!善看论孟者,只一部论孟自亦可,何必精义?”因举“学而时习之”问曰:“吾友何说?”某依常解云云。先生曰:“圣人下五个字,无一字虚。学然后时习之,不学则何习之有?所谓学者,不必前言往行,凡事上皆是学,如个人好,学其为人;个事好,学其为事。习之者,习其所学也。习之而熟,能无悦乎?近日学者多学而不习。”某又问:“‘学而不思则罔’,亦是此意?”曰:“且就本文理会。牵傍会合,最学者之病。”又问:“‘有朋自远方来’,何故乐?”对以得朋友而讲习,故乐。曰:“若是已得于己,何更待朋友?”再三请益。曰:“且自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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