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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八·训门人六(11)


  因言异端之学,曰:“尝见先生答‘死而不亡’说,其间数句:‘大率禅学只是于自己精神魂魄上,认取一个有知觉之物,把持玩弄,至死不肯放舍。’可谓直截分晓。”曰:“何故只举此数句,其他平易处都不说?只是务要痛快说话,只此便是病处。初在临江,见来札,固已疑其有此,今见果然。”问:“平日自己不知病痛,今日得蒙点破,却望指教,如何医治?”曰:“大凡自家见得都是,也且做一半是,留取一半且做未是。万一果是,终久不会变着;万一未是,将久浃洽,自然贯通。不可才有所见,便就上面扭掜。如孟子中‘养气’一段,是学者先务。”问:“‘养气’一段,不知要紧在甚处?”曰:“从头至尾都要紧。”因指静香堂言:“今人说屋,只说栋梁要紧,不成其他椽桷事事都不要!”以下训琮。
  问:“程子之言,有传远之误者,愿先生一一与理会过。”曰:“今之所言,与程子异者亦多矣。”曰:“节目小者不必论。且如金縢一说,程子谓,此但是周公发于诚心,不问有此理无此理。如圣人自在天理上行,岂有无此理而圣人乃为之者!此等语恐误。”曰:“然则有此理乎?”曰:“详考金縢首尾,周公初不曾代武王死”,曰:“‘以旦代某之身’,却是如何?”曰:“武王有疾,周公恐是三后在天有所谴责,故以身代行事而请命焉耳。”先生举“予仁若考”以下至“无坠天之降宝命”,曰:“此一段却如何解?”曰:“如古注之说,恐待周公太薄。”曰:“今却要如何说?”曰:“窃详周公之意,盖谓尽其材艺于鬼神之事者,己所能也。己所能,则己所当任其责,非武王之责也。受命帝庭而敷佑四方,定尔子孙而使民祗畏,是则武王之所能。若今三后以鬼神之事责武王,是‘坠天之降宝命’也。”曰:“只务说得响快。前圣后贤都是恁地解说将来,如何一旦要改换他底?此非学者之先务。须于自家身己上理会,方是实学问。格物之学,须是穷见实理。今若于圣人分上不能实见,何以学圣人?”曰:“自己一个身心元不理会,却只管去议论别人不是,枉了工夫。”曰:“平日读至此有疑,愿求是正。”曰:“只缘自己处工夫少,所以别人处议论多。且理会自家应事接物处,与未应接时,此心如何。”曰:“昨日先生与诸人荅问心说,或谓存亡出入,皆是神明之妙;或谓存底入底亦不是。先生之说云:‘入而存者,道心也;出而亡者,人心也。’琮谓,通四句只是说人心。‘操之则存,舍之则亡’,于是‘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言其所以危者如此。若是道心,则湛然常存,不惟无出,亦自无入;不惟不舍,虽操亦无所用。”曰:“且道如何是人心?如何是道心?”曰:“心一也。方寸之间,人欲交杂,则谓之人心;纯然天理,则谓之道心。”曰:“人心,尧舜不能无;道心,桀纣不能无。盖人心不全是人欲,若全是人欲,则直是丧乱,岂止危而已哉!只饥食渴饮,目视耳听之类是也,易流故危。道心即恻隐、羞恶之心,其端甚微故也。”问:“‘惟精惟一’,不知学者工夫多在‘精’字上?或多在‘一’字上?”曰:“‘惟精惟一’,是一样说话。”曰:“琮意工夫合多在‘精’字上。”曰:“如何见得?”曰:“譬如射:艺精则一,不精则二三。”曰:“如何得精?”曰:“须从克己中来。若己私未克,则被粗底夹和在,何止二三?”曰:“‘精’字只是于缝脉上见得分明,‘一’字却是守处。”问:“如此,恐‘允执厥中’更无着力处?”曰:“是其效也。”
  或问:“今日挑讲,诸生所请何事?”曰:“萍乡一士人问性无复。其说虽未是,其意却可进。”因言:“‘克己复礼’,今人全不曾子细理会。”琮问:“克己铭一篇,如颜子分上,恐不必如此。”曰:“何故?”曰:“颜子‘不远复’,‘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安用张皇如此?”曰:“又只是议论别人。”又曰:“此‘己’字未与物为对,只己意发处便自克了。”问:“是‘克家’之‘克’,非‘克敌’之‘克’也。”曰:“林三山亦有此说。大凡孔门为仁,言虽不同,用工处都一般。”又问:“如‘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不知此言是筑底处?或尚有进步处?”曰:“如何?”曰:“事贤、友仁方是利其器处。”曰:“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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