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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五·训门人三(2)


  请问为学之要。曰:“公所条者便是。须于日用间下工,只恁说归虚空,不济事。温凊定省,这四事亦须实行方得;只指摘一二事,亦岂能尽?若一言可尽,则圣人言语岂止一事?圣人言语明白,载之书者,不过孝弟忠信。其实精粗本末,祇是一理。圣人言‘致知、格物’,亦岂特一二而已?如此则便是德孤。致,推致也;格,到也。亦须一一推到那里方得。”又曰:“‘为人君,止于仁’,姑息也是仁,须当求其所以为仁;‘为臣,止于敬’,擎□曲拳也是敬,亦当求其所以为敬。且如公自浦城来崇安,亦须遍历崇安境界,方是到崇安。人皆有是良知,而前此未尝知者,只为不曾推去尔。爱亲从兄,谁无是心?于此推去,则温凊定省之事,亦不过是爱。自其所知,推而至于无所不知,皆由人推耳。”子昂曰:“敢问推之之说?”曰:“且如孝,只是从爱上推去,凡所以爱父母者,无不尽其至。不然,则曾子问孝至末梢,却问‘子从父之令,可以为孝乎?’盖父母有过,己所合诤,诤之亦是爱之所推。不成道我爱父母,姑从其令。”
  问:“向见先生教童蜚卿于心上着工夫。数日来专一静坐,澄治此心。”曰:“若如此块然都无所事,却如浮屠氏矣。所谓‘存心’者或读书以求义理,或分别是非以求至当之归。只那所求之心,便是已存之心,何俟块然以处而后为存耶!”
  大率为学虽是立志,然书亦不可不读,须将经传本文熟复。如仲思早来所说专一静坐,如浮屠氏块然独处,更无酬酢,然后为得;吾徒之学,正不如此。遇无事则静坐,有书则读书,以至接物处事,常教此心光呛呛地,便是存心。岂可凡百放下,祇是静坐!向日蜚卿有书,亦说如此。某答之云:“见有事自那里过,却不理会,却只要如此,如何是实下工夫!”
  “大凡人须是存得此心。此心既存,则虽不读书,亦有一个长进处;才一放荡,则放下书册,便其中无一点学问气象。旧来在某处朋友,及今见之,多茫然无进学底意思,皆恁放荡了!”道夫曰:“心不存,虽读万卷,亦何所用?”曰:“若能读书,就中却有商量。只他连这个也无,所以无进处。”道夫曰:“以此见得孟子‘求放心’之说紧要。”曰:“如程子所说‘敬’字,亦紧要也。”
  问:“寻常操存处,觉才着力,则愈纷扰,这莫是太把做事了?”曰:“自然是恁地。能不操而常存者,是到甚么地位!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操,则便在这里;若着力去求,便蹉过了。今若说操存,已是剩一个‘存’字,亦不必深着力。这物事本自在,但自家略加提省,则便得。‘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
  问:“处乡□宗族,见他有碍理不安处,且欲与之和同,则又不便;欲正己以远之,又失之孤介而不合中道;如何?”曰:“这般处也是难,也只得无忿疾之心尔。”
  先生一日谓蜚卿与道夫曰:“某老矣。公辈欲理会义理,好着紧用工,早商量得定!将来自求之,未必不得。然早商量得定,尤好。”
  道夫辞拜还侍,先生曰:“更硬着脊梁骨!”
  道夫问:“刘季文所言心病,道夫常恐其志不立,故心为气所动。不然,则志气既立,思虑凝静,岂复有此?”曰:“此亦是不读书,不穷理,故心无所用,遂生出这病。某昨日之言,不曾与说得尽。”道夫因言:“季文自昔见先生后,敦笃谨畏,虽居于市井,人罕有见之者。自言向者先生教读语孟,后来于此未有所见,深以自愧,故今者复来。”曰:“得他恁地也好。或然穷来穷去,久之自有所见,亦是一事。”又曰:“读书须是专一,不可支蔓。且如读孟子,其间引援诗书处甚多。今虽欲检本文,但也只须看此一段,便依旧自看本来章句,庶几此心纯一。”道夫曰:“此非特为读书之方,抑亦存心养性之要法也。”
  问:“向者以书言仁,虽蒙赐书有进教之意,然仁道至大,而道夫所见,只以存心为要,恐于此当更有恢广功夫。”曰:“也且只得恁做去,久之自见。”顷之,复曰:“这工夫忙不得。只常将上来思量,自能有见。横渠云:‘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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