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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迷雾(2)



  “但我必须得说,从专业角度讲,这样的报道是不完整的。缺了一块,就是你。如果没有你,他们如此阴暗的一面就不会曝露出来。”

  他摇晃着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壁间酿出波涛。

  “缺就缺了,追求完美不是个好习惯。”

  我假装听不出他语气中隐含的威胁,埋头打字,嘴里又问:“是关于私人恩怨吧,他们多多少少都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有什么报复比让他们身败名裂更让人痛快的呢。但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你没有邀请舒星妤,以你的性子,居然并不记恨她吗?”

  他站了起来,走向外滩的灯火。

  过了一会儿,他飘忽的声音随夜风而来:“因为舒星妤是我的妻子啊。她终归是我的妻子。况且,她欠我的帐,我已经讨回来了。我们扯平了。”

  我赫然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抬眼看他,他却竟然已经站到了石栏杆上,冲我微笑。

  “你想要干什么?”我推桌而起,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你难道不想看到,他们所做的那些被公诸于众之后的轰动效应吗。”

  那排赤裸男女向我侧目而视。

  他的笑纹更深了,此时此刻,分外诡异。

  “而且你不准备监督我把稿子发到网站上?”我加重了砝码。警察就要来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跳下楼去,况且他刚才的那句话,隐藏了一个大秘密。

  事实上,警察已经来了,他们在敲被反锁起的大门。很快就会破门而入,或者不用那么麻烦,有人会为他们开门的吧。

  “无所谓了,在这个晚上,我已经足够满意。一切都是虚妄。都是虚妄。都是虚妄。”他大笑几声,转过身去,面朝外滩蜂拥聚集的人群,望着平静的黄浦江水,双手向两侧平平抬起,左手酒杯,右手枪,仿佛一尊十字架。

  就如那个影片中,站在铁达尼号船头的两人。他甚至唱起那首歌。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杯中的残酒倾出,他伴着那一溜液体,飞翔而下,姿态舒展,呼啸的风把他的歌声倒灌进喉咙,在高xdx潮前戛然而止。数秒钟后,他像个破麻袋一样在地上砸出闷响,酒溅在他侧脸上,遂和血混在一起。

  三个月前,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十八日。

  下午,我飞抵郑州,在机场坐大巴,一个多小时后到达安阳,等待着次日的新闻发布会。故事即将拉开帷幕,但我一直到三个月后,才明白过来这一点。

  一路上我都在和同行的记者小侯吹牛,他新入行,所在的媒体要比晨星报招牌大些,没多少采访经验,遇着我就老师老师地捧着。

  事先多少知道新闻发布会的内容,我们很自然就聊起三国聊起曹操。关于这个曹操墓我是很狐疑的,因为许多年前的一次冒险,我进入过位于上海闸北区的一座秘密古墓,有太多确凿的证据表明那就是曹操墓。怎么会又出来一座?我几乎在心里认定,安阳的这个是假的。说是几乎,有两个原因让我不那么笃定,其一是上海这块土地是经过多年海水冲击而成的,三国的时候似乎闸北区这块地方未见得就冲刷出来了,就算已经存在,也是滩涂,极荒,怎么会用来建大墓呢;第二个原因,主持安阳曹操墓发掘的阳传良,我很熟悉,他是相当严谨的,既然他如此肯定,必有道理。

  我的那次古墓冒险,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当然不适合在这里拿出来作谈资,不过阳传良这个人,相当有意思,很快话题就转到了他身上。

  我仅有一次和阳传良私底下的接触,那还是在去年南京大报恩寺遗址挖掘之初。当时什么东西都没有挖出来,仍处于挖掘前期的准备阶段,发布会规模也小,以至于许多受邀的媒体,第二天都只发了个小豆腐干,甚至什么都没发出来。发布会后,我从某个渠道风闻大报恩寺预期会有极重要的古物出土,就约阳传良出来喝茶聊天。

  阳传良家在南京,或许是此前几次工作接触,他对我印象颇好,其人又好客,且是个茶客,顺着我的话头,居然就邀我去他家品茶。我当然一口应了。

  中规中矩的一套茶具拿出来,金骏眉大红袍和马骝搣茶三样极品挨个泡过,烫杯闻香等程序一样不少,倒茶时水注沿着杯壁绕成完美的圆,手势极规整。这样的一套茶道工夫,却是出门阳传良的夫人舒星妤之手。阳夫人望之三十许人,实际年龄肯定要更大些,温婉秀美,几乎无话,只管浅笑着素手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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