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之家:梦想者的宇宙
2022-12-25 网友提供 作者:费费 点击:次
斯皮尔伯格是好莱坞工匠电影导演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以取悦观众的感官和精神为主要目的,但在这部《造梦之家》中我们看到的既不是有美化或者反思自身的私人回忆录,也不是一位大师送给粉丝的关于他电影的元素的解读文本,而是一位有着成熟梦想经验的人再次写下“梦”这一词后倾笔而出的随想,而随想的灵感就是孤独,童年时的孤独会在成年时被遗忘,而在老年时又重新产生回响,回响带来的不是记忆,而是先于记忆的存在,置放这些存在的“家”就是宇宙,而宇宙并不会在童年时被知觉到,而只在晚年,宇宙的被知觉证明了人身上具有多次新生力量,人只有一死,但能有多次诞生,在晚年从孤独中显露的新生发出的全部心理微光照亮了初生的宇宙,自童年以来我们就在积累这心理的亮光——通过眼球,用眼球耕耘我们的宇宙,宇宙在被耕耘中会生出可被知觉的先存在,眼球在耕耘中会更锐利、能包容更多的光。
一个电影人在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对光的记忆远比对肉体的记忆更加深刻:初次看电影时蓝莓色的神秘夜光、道具火车在碰撞的那一刹那闪光、放映机投在手上的带有故事的视觉复印……这时自己对肉体的记忆已经被光的记忆概念化,肉体的动机就是光的动机,而概念的触发点就是眼球,眼球主导了肉体的故事、感受、激情。这种由眼球给予的戏剧在一个老人身上产生了两种倾向:第一种是认定自己当时从事电影事业的必然性,即使事实上一切都是偶然与不得已;第二种是赋予自己曾经创造的电影形象一种宏大的命运,一个私人诗意形象的宇宙会被这些已有电影形象启发和生成,而这个宇宙正是自己所有电影灵感的来源。幼年时代,“我”看到人们会特意穿戴整齐,带着略显严肃的期望神情在电影院门口排长队,只是希望在一个昏暗的空间里被催眠两个小时,他们会克制住被打扰的愤怒去耐心提醒打扰他们的人,甚至“我”在第一次看电影后也成为了这种人,“我”无法想象这种静默幽暗中产生的高贵与自爱,这些人眼球里映现出的是什么呢?后来在拍摄指导工作里的无数次采光中“我”才揭开了这个谜底:他们在看的是由他们的记忆和想象构成的梦想。他们的眼帘里没有家庭、社会、学校制度,有的只是记忆中的某个十分宁静的夜晚与想象中的某个血脉喷张的冒险两者在眼球里生成的诗意形象,而且这种诗意形象的遐想过程会作为一种独特的经验被存放在心智中,在出了影院后依然会得到耕耘,耕耘的工具就是光和眼球,因此所有梦想者都会对光格外敏感:在拆开礼物时喜悦的形象随着烛光的点燃冉冉升起、车灯透射母亲的内衣将母亲近乎赤裸地展现在“我”眼里刺激了我探索母亲灵魂身处的好奇心、多年后依旧不会忘记的将“我”引入导演办公室的那缕轻柔的阳光和收到导演启发后自己的眼球已经磨练到可以凝视阳光的程度……本片的故事都是以光作为展开点与连接线索,而这个故事正是“我”耕耘自己形象的宇宙的产物,所有电影从业者都是熟练的宇宙的耕耘者,他们的眼球可以直接凝视阳光,而“我”之前所有光的积累和与光相关的故事的铺垫,就是为了在电影的结局凝视阳光,而当“我”再次用光的语言去回忆过往时,“我”的光之语言的形成历史并不是编年体,而是以四季作为计算方式,因为每个季节的光都是不一样的:初次邂逅电影时凤凰城深秋葡萄紫的夜光、探索拍摄技巧时亚利桑那州初秋蛋黄色的阳光、在歧视与爱情中接触现实社会时加利福尼亚州盛夏橙黄色的阳光……活跃在梦想者心中的不是历史的记忆而是宇宙的记忆,为了重新唤起自己曾经梦想过的诗意形象,必须使我们的记忆非社会化,去丢掉那些为了社交和周围人一说再说的记忆,所有的形象包括城市、亲人都是自己梦想中的,而不是现实发生的,这样一来电影中的一些奇幻场景就可以说得通,比如已故外婆给母亲打电话叫她不要让Boris舅舅进屋,但甚至没有一点争执,母亲就让他进屋了,最终Boris舅舅成了“我”入行电影业的关键人物,这个人物的出现与离场没有任何逻辑,但在梦想中他的形象就是自由的,正如宇宙中的流星没有理由得出现,也没有理由得离开,但它留下的光辉会一直在被看见的人心智中生成新的形象。当观众看到门帘上投射着Boris舅舅的两重身影时,他的形象也会留在观众的心智中。 Boris舅舅的两重身影Boris舅舅形象的出场伴随着两重光影,一重明亮,一重阴暗,光在这个梦想的文本里拥有绝对的表达权,所以Boris舅舅的出场自然会因为两重不一样的光影而表达出两种不同的含义,每一种含义都包含一条完整的线索,前面已经提到了Boris舅舅是“我”决心从事电影行业的关键人物,这是明亮的那一重影子表达的含义,而阴暗的那一条则引出了另一条有关影片主要矛盾的线——梦想与家庭。Boris舅舅的引出点就是“我”外婆的去世,也正是这个点,父亲为了缓解夫人的丧母之痛让“我”优先制作关于家庭旅行的影片,这是“梦想与家庭”这条线的开始,于是最初单纯的梦想的喜悦不得不被掺入一些现实的杂质,然而最能证明水之存在的是干渴,同样最能证明梦想之存在的就是现实,而现实之于梦想,就如同眼泪之于眼球,前者不会摧毁后者,反而会在隐约的酸痛中为后者涂饰新的血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