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六十三·中庸二(8)
时间:2022-12-21 作者:黎靖德 点击:次
问:“‘上下察’与‘察乎天地’,两个‘察’字同异?”曰:“只一般。此非观察之‘察’,乃昭着之意,如‘文理密察’,‘天地明察’之‘察’。经中‘察’字,义多如此。”广。闳祖录云:“‘事地察’,‘天地明察’,‘上下察’,‘察乎天地’,‘文理密察’,皆明着之意。” 亚夫问:“中庸言‘造端乎夫妇’,何也?”曰:“夫妇者,人伦中之至亲且密者。夫人所为,盖有不可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子者。昔宇文泰遗苏绰书曰:‘吾平生所为,盖有妻子所不能知者,公尽知之。’然则男女居室,岂非人之至亲且密者欤?苟于是而不能行道,则面前如有物蔽焉,既不能见,且不能行也。所以孔子有言:‘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壮祖。 “造端乎夫妇”,言至微至近处;“及其至也”,言极尽其量。端蒙。 或问:“中庸说道之费隐,如是其大且妙,后面却只归在‘造端乎夫妇’上,此中庸之道所以异于佛老之谓道也。”曰:“须更看所谓‘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处。圣人之道,弥满充塞,无少空阙处。若于此有一毫之差,便于道体有亏欠也。若佛则只说道无不在,无适而非道;政使于礼仪有差错处,亦不妨,故它于此都理会不得。庄子却理会得,又不肯去做。如天下篇首一段皆是说孔子,恰似快刀利剑斫将去,更无些子窒碍,又且句句有着落。如所谓‘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可煞说得好!虽然如此,又却不肯去做。然其才亦尽高,正所谓‘知者过之’。”曰:“看得庄子比老子,倒无老子许多机械。”曰:“亦有之。但老子则犹自守个规模子去做,到得庄子出来,将他那窠窟尽底掀番了,故他自以为一家。老子极劳攘,庄子较平易。”广。 公晦问“君子之道费而隐”,云:“许多章都是说费处,却不说隐处。莫所谓隐者,只在费中否?”曰:“惟是不说,乃所以见得隐在其中。旧人多分画将圣人不知不能处做隐,觉得下面都说不去。且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亦何尝隐来?”又问:“此章前说得恁地广大,末梢却说‘造端乎夫妇’,乃是指其切实做去,此吾道所以异于禅、佛?”曰:“又须看‘经礼三百,威仪三千’。圣人说许多广大处,都收拾做实处来。佛老之学说向高处,便无工夫。圣人说个本体如此,待做处事事着实,如礼乐刑政,文为制度,触处都是。缘他本体充满周足,有些子不是,便亏了它底。佛是说做去便是道,道无不存,无适非道,有一二事错也不妨。”贺孙。 △第十三章 问:“‘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莫是一章之纲目否?”曰:“是如此。所以下面三节,又只是解此三句。”义刚。 “人之为道而远人”,如“为仁由己”之“为”;“不可以为道”,如“克己复礼为仁”之“为”。闳祖。 “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未改以前,却是失人道;既改,则便是复得人道了,更何用治它。如水本东流,失其道而西流;从西边遮障得,归来东边便了。夔孙。 问:“‘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其人有过,既改之后,或为善不已,或止而不进,皆在其人,非君子之所能预否?”曰:“非然也。能改即是善矣,更何待别求善也?天下只是一个善恶,不善即恶,不恶即善。如何说既能改其恶,更用别讨个善?只改底便是善了。这须看他上文,它紧要处全在‘道不远人’一句。言人人有此道,只是人自远其道,非道远人也。人人本自有许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这道理,却做从不是道理处去。今欲治之,不是别讨个道理治他,只是将他元自有底道理,还以治其人。如人之孝,他本有此孝,它却不曾行得这孝,却乱行从不孝处去。君子治之,非是别讨个孝去治它,只是与他说:‘你这个不是。你本有此孝,却如何错行从不孝处去?’其人能改,即是孝矣。不是将他人底道理去治他,又不是分我底道理与他。他本有此道理,我但因其自有者还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身,亦不是将它人底道理来治我,亦只是将我自思量得底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说‘执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讨法则,只那手中所执者便是则。然‘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若此个道理,人人具有,才要做底便是,初无彼此之别。放去收回,只在这些子,何用别处讨?故中庸一书初间便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是如何?只是说人人各具此个道理,无有不足故耳。它从上头说下来,只是此意。”又曰:“‘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每常人责子,必欲其孝于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父者果孝否?以我责子之心,而反推己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则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常人责臣,必欲其忠于我,然不知我之事君者尽忠否?以我责臣之心,而反求之于我,则其则在此矣。”又曰:“‘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须要如舜之事父,方尽得子之道。若有一毫不尽,便是道理有所欠阙,便非子之道矣。‘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须要如舜周公之事君。若有一毫不尽,便非臣之道矣。无不是如此,只缘道理当然,自是住不得。”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