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五十九·孟子九(7)
时间:2022-12-21 作者:黎靖德 点击:次
或问:“口耳目心皆官也。不知天所赋之气质,不昏明清浊其口耳目,而独昏明清浊其心,何也?然夷惠伊尹非拘于气禀者,处物之义,乃不若夫子之时,岂独是非之心不若圣人乎?”曰:“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浊之异。如易牙师旷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由是而已。夷惠之徒,正是未免于气质之拘者,所以孟子以为不同,而不愿学也。” △牛山之木章 孟子激发人。说放心、良心诸处,说得人都汗流! 问“牛山之木”一章。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气’自是气,是两件物事。夜气如雨露之润,良心如萌蘖之生。人之良心,虽是有梏亡,而彼未尝不生。梏,如被他禁械在那里,更不容他转动。亡,如将自家物失去了。”又曰:“‘日夜之所息’,却是心。夜气清,不与物接,平旦之时,即此良心发处。惟其所发者少,而旦昼之所梏亡者展转反覆,是以‘夜气不足以存’矣。如睡一觉起来,依前无状。”又曰:“良心当初本有十分,被他展转梏亡,则他长一分,自家止有九分;明日他又进一分,自家又退,止有八分。他日会进,自家日会退。此章极精微,非孟子做不得许多文章。别人纵有此意,亦形容不得。老苏们只就孟子学作文,不理会他道理,然其文亦实是好。”贺孙。 或问:“‘日夜之所息’,旧兼止息之义,今只作生息之义,如何?”曰:“近看得只是此义。”问:“凡物日夜固有生长,若良心既放,而无操存之功,则安得自能生长?”曰:“放之未远者,亦能生长。但夜间长得三四分,日间所为又放了七八分,却摺转来,都消磨了这些子意思,所以至于梏亡也。” 吴仁父问“平旦之气”。曰:“气清则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昼之所为,有以汨乱其气,则良心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纷扰,则良心又复生长。譬如一井水,终日搅动,便浑了那水。至夜稍歇,便有清水出。所谓‘夜气不足以存’者,便是搅动得太甚。则虽有止息时,此水亦不能清矣。”铢。节录别出。 仁父问“平旦之气”。曰:“心之存不存,系乎气之清不清。气清,则良心方存立得;良心既存立得,则事物之来方不惑,如‘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弗能夺也’。”又曰:“大者既立,则外物不能夺。”又问:“‘平旦之气’,何故如此?”曰:“歇得这些时后,气便清,良心便长。及旦昼,则气便浊,良心便着不得。如日月何尝不在天上?却被些云遮了,便不明”吴知先问:“夜气如何存?”曰:“孟子不曾教人存夜气,只是说歇得些时,气便清。”又曰:“他前面说许多,这里只是教人操存其心。”又曰:“若存得此心,则气常时清,不特平旦时清;若不存得此心,虽歇得此时,气亦不清,良心亦不长。”又曰:“睡梦里亦七劳八攘。如井水,不打他便清,只管去打便浊了。”节。 “平旦之气”,只是夜间息得许多时节,不与事物接,才醒来便有得这些自然清明之气,此心自恁地虚静。少间才与物接,依旧又汨没了。只管汨没多,虽夜间休息,是气亦不复存。所以有终身昏沉,展转流荡,危而不复者。贺孙。 器之问:“‘平旦之气’,其初生甚微,如何道理能养得长?”曰:“亦只逐日渐渐积累,工夫都在‘旦昼之所为’。今日长得一分,夜气便养得一分;明日又长得一分,明夜又养得两分,便是两日事。日日积累,岁月既久,自是不可御。今若坏了一分,夜气渐薄,明日又坏,便坏成两分,渐渐消,只管无。故曰:‘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夜气不足以存。’到消得多,夜气益薄,虽息一夜,也存不得。又以爱惜钱物为喻,逐日省节,积累自多。”贺孙。寓录别出。 器之问:“孟子‘平旦之气’甚微小,如何会养得完全?”曰:“不能存得夜气,皆是旦昼所为坏了。所谓‘好恶与人相近者几希’,今只要得去这好恶上理会。日用间于这上见得分晓,有得力处,夜气方与你存。夜气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昼’理会,这两字是个大关键,这里有工夫。日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一分;到第二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二分;第三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三分。日间只管进,夜间只管添,添来添去,这气便盛。恰似使钱相似,日间使百钱,使去九十钱,留得这十钱这里;第二日百钱中使去九十钱,又积得二十钱;第三日如此,又积得三十钱。积来积去,被自家积得多了,人家便从容。日间悠悠地过,无工夫,不长进,夜间便减了一分气;第二日无工夫,夜间又减了二分气;第三日如此,又减了三分气。如此梏亡转深,夜气转亏损了。夜气既亏,愈无根脚,日间愈见作坏。这处便是‘梏之反覆,其违禽兽不远矣’。亦似使钱,一日使一百,却侵了一百十钱,所有底便自减了,只有九十;第二日侵了百二十,所留底又减了,只有八十。使来使去转多,这里底日日都消磨尽了。”因举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啬。夫惟啬,是谓早复;早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大意也与孟子意相似。但他是就养精神处说,其意自别。平旦之气,便是旦昼做工夫底样子,日用间只要此心在这里。”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