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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四十四·论语二十六(2)


  “克己”底是一刀两段,而无‘克伐怨欲’了。‘克伐怨欲不行’底,则是忍着在内,但不放出耳。焘。
  “克伐怨欲不行”,只是禁止不使之行;其要行之心,未尝忘也。“克己复礼”,便和那要行之心都除却。此“克己”与“克伐怨欲不行”,所以气象迥别也。枅。
  问:“‘克伐怨欲不行’,何以未足为仁?必‘克己复礼’乃得为仁?”曰:“‘克己’者,一似家中捉出个贼,打杀了便没事。若有‘克伐怨欲’而但禁制之,使不发出来,犹关闭所谓贼者在家中;只是不放出去外头作过,毕竟窝藏。”必大。
  问“克己”与“克伐怨欲不行”。曰:“‘克己’是拔去病根,‘不行’是捺在这里,且教莫出,然这病根在这里。譬如捉贼,‘克己’便是开门赶出去,索性与他打杀了,便是一头事了。‘不行’是闭了门,藏在里面,教它且不得出来作过。”谦之。
  “克己”,如誓不与贼俱生;“克伐怨欲不行”,如“薄伐玁狁,至于太原”,但逐出境而已。僩。
  安卿说“克伐怨欲不行”。先生问曰:“这个禁止不行,与那非礼勿视听言动底‘勿’字,也只一般。何故那个便是为仁?这个禁止却不得为仁?必有些子异处,试说看。”安卿对曰:“非礼勿视听言动底是于天理人欲之几,既晓然判别得了,便行从天理上去。‘克伐怨欲不行’底,只是禁止不行这个人欲,却不知于天理上用功,所以不同。”曰:“它本文不曾有此意。公何据辄如此说?”久之,曰:“有一譬喻:如一个人要打人,一人止之曰:‘你不得打!才打他一拳,我便解你去官里治你。’又一人曰:‘你未要打它。’此二者便是‘克己’与‘不行’之分。‘克己’是教它不得打底,便是从根源上与它说定不得打。未要打底是这里未要打,及出门去,则有时而打之矣。观此,可见‘克己’者是从根源上一刀两断,便斩绝了,更不复萌;‘不行’底只是禁制它不要出来,它那欲为之心未尝忘也。且如怨个人,却只禁止说,莫要怨它,及至此心欲动,又如此禁止。虽禁止得住,其怨之之心则未尝忘也。如自家饥,见刍豢在前,心中要吃,却忍得不吃。虽强忍住,然其欲吃之心未尝忘。‘克己’底,则和那欲吃之心也打叠杀了。”僩。
  李闳祖问目中有“‘克伐怨欲不行’及‘非礼勿视听言动’一段。先生问德明云:“谓之‘勿’,则与‘不行’者亦未有异,何以得仁?”德明对曰:“‘勿’者,禁止之词。颜子工夫只是积渐克将去,人欲渐少,天理渐多;久之则私意剥尽,天理复全,方是仁。”曰:“虽如是,终是‘勿’底意犹在,安得谓之仁?”再三请益。曰:“到此说不得。只合实下工夫,自然私意留不住。”德明。
  问:“‘克伐’与‘克复’,只是一个‘克’字,用各不同。窃谓‘克己’是以公胜私,‘克伐’是有意去胜人。”曰:“只是个出入意。‘克己’是入来胜己,‘克伐’是出去胜人。”问:“杨敬仲说:‘“克”字训能。此己,元不是不好底。“为仁由己”,何尝不好。“克己复礼”,是能以此己去复礼也’。”曰:“艾轩亦训是作能,谓能自主宰。此说虽未善,然犹是着工夫。若敬仲之言,是谓无己可克也。”德明。
  问:“‘克伐怨欲’章,不知原宪是合下见得如此,还是他气昏力弱,没柰何如此?”曰:“是他从来只把这个做好了,只要得不行便了,此所以学者须要穷理。只缘他见得道理未尽,只把这个做仁。然较之世之沉迷私欲者,他一切不行,已是多少好。惟圣道广大,只恁地不济事,须着进向上去。‘克伐怨欲’,须要无始得。若藏蓄在这里,只是做病。”问:“原宪本也不是要藏蓄在这里。”曰:“这也未见他要藏蓄在。只是据他说,便不是了。公不消如此看。只那个是是,那个是不是。圣人分明说这个不是仁,公今只看合要无,合要有了不行。若必定要无,下梢犹恐未能尽去。若合下只要不行便了,道如何?”问:“孔子既云‘不知其仁’,原宪却不问仁,何也?”曰:“这便是他失问。这也是他从来把自见做好了如此。明道亦说:‘原宪承当不得,所以不复问。’他非独是这句失问,如‘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也失问。邦无道,固不当受禄;若有道,如何也不可受禄?当时未见得意思,也须着较量。盖邦无道而受禄,固不可;有道而苟禄,亦不可。”问:“原宪也不是个气昏力弱底人,何故如此?”曰:“他直是有力。看他孤洁节介,卒未易及,只是见识自如此。若子路见识较高,他问时须问到底。然教原宪去为宰从政,未必如子路冉求之徒。若教子路冉求做原宪许多孤介处,也做不得。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原宪却似只要不为,却不理会有为一节。如今看道理,也恁地渐渐看将去。不可说道无所见,无所得,便放倒休了;也不可道有些小所见,有些小所得,便自喜道:‘只消如此。’这道理直是无穷!”贺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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