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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4)



    “我还是个孩子呢。”

    只有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冷冰冰地留在百子的耳中。

    二

    青木的新茶室的客人,只有水原和百子两人。

    水原从银阁寺、法然院回来,顺便到这里看看茶室。他不是来谈茶室设计的,但是还是说:“不过,首先从设计者来看,茶室的设计好像也是穿西服进来,不太……”说着,扭头看了一眼百子,“这样,麻子来的话,她也是穿西服……”

    “哎呀,主人就这样,茶道礼法也不怎么样。”青木笑着说,“最近在一个家具店听说,喜欢茶道的人多起来了,想要请茶客的人多得很。他们一边看着参考书,一边学做茶道礼法。师傅在洗茶器处——指导。据说那人又高又胖,把锅盖拿起来放下去的时候用力太大,把不知是‘黄濑户’还是‘织部烧’的放锅盖的陶具‘啪’地一声压碎了。”

    水原也随声附和地说:“那是蛮力气。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是位东京人。他的大名很快就威震京都。”

    “可是,把放锅盖的陶具压碎是常有的事吧。”

    “完全不是。即使让你把它压碎,也是压不碎的。”

    青木把锅盖往那上面放了两三次,发出很大的声响。

    “说起西服,我们问了里千家的师傅,听说现在来师家的客人,男的也几乎都是穿西服。据说在战前,穿西服进师家的门就显得不谐调,没规矩,客人感到有些难为情……”

    “可是,据说近来在银座的小流氓中学习茶道也很时髦。小流氓来到银座的家具店,见到志野陶瓷茶碗,问原价多少钱……”

    “我们也和他们差不多吧。但是,在战争中孩子被抓走,房屋被烧毁,隐居京都,也想附庸风雅,请人建一个茶室,又爆发了朝鲜战争。”

    “但是,利体虽说在桃山时代,也是战国时代以后的人。吉并勇也写过这样的诗。”

    “利休的时代没有原子弹。另外,请人设计防空壕也许比茶室更要紧。”

    “我作为一个建筑匠,去看了广岛、长崎的惨状。看了那里以后再看京都,走在街上也感到不寒而栗。那些只能一头出入的死胡同,在原子弹爆炸中是最可怕的吧。”

    “是啊。那就吃着烫豆腐,老老实实地等着那可怕的事情……”

    青木一边点茶一边说。

    “南禅寺的豆腐店很近,我经常自己去。坐在荷花已经枯萎的泉水旁边的折凳上,一点一点细细品味,红叶飘落,日暮降临。忘记了附近有自己的家,养成了独斟自饮的怪癖。在茶室也不知不觉迷迷糊糊,自己吐了,真丢脸啊。”

    壁龛里挂着《过去现在因果经》。有十八行。水原知道这是青木在京都得到的,说好要看一看。

    “因果经,这是你爸爸要看的。”青木把身子转向百子。

    “壁龛里是天平时代的画经。我家的茶道用具不太谐调,这是由于你爸爸的关系。不过,由于你爸爸是茶道会的行家里手,所以风格不谐调的地方反而显得更有趣。”

    “8世纪的日本的画经,放在自己设计的壁龛上,这幸运是不可思议的。”

    “当今,佛画虽然有点过时,但是也作为启太的供品吧。百子小姐也来了……”

    百子看见那些淳朴而亲切的偶人般的小佛像,心里不由一阵绞痛。

    青木用小圆竹刷为百子搅着茶,说:“后来看启太的日记,感到父亲对儿子有许多事情没有很好地了解,没有很好认识到儿子的真正价值。对死去的儿子的留恋使内心感到很孤单。父子之间就是这样的吧。”

    “也许是那样。我和女儿之间,也是这样的。”水原答道,没有看百子。

    “噢,如果两个人都活着的话,那我们的谈话就完全不同了。”

    “那——怎么样呢?”

    “当着百子小姐的面说有点……启太活着的时候,水原先生对百子小姐和启太的爱情是同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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