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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城花事

  花是人人都喜欢的,赏心悦目,而春日之花,更是生机无限。我本北人,此番寄居三衢一载,江南一春,着实大饱眼福。

  阳春三月,节首立春之后,春花渐次绽放。

  独占新春第一芳的是梅花,傲雪凌霜,中华独有,古往今来,咏梅诗词无数,无需我再细述。北方梅花稀少,故心向往之,时值春雪过衢,遂附庸风雅,踏雪寻梅。这波冷空气到江南,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江南的雪,不似北方狂风暴雪,豪气冲天,倒是轻巧绵柔,婀娜多姿,充满温情。春寒料峭,梅花初绽,俏丽枝头,迎着那盘旋飞舞的精灵,梅与雪在早春又相会了。洁白的雪花轻轻柔柔地落在梅花上,清冷的艳与圣洁的白交相辉映,梅花更加娇艳,白雪更显晶莹。文征明有梅花诗“除去梅花枝头雪,即是冰霜也带埃”。梅与雪,自是绝配,应是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的情劫。梅雪相会,纯洁短暂,雪难留住,慢慢消融,化成水滴,带着梅花挽留的清香,如泪滴落……梅雪一会,梅亦神伤,心瓣凋零,回归大地,魂归一处。随着春日的生发之气,化入江河大地,再升腾为云雨甘霖,已然是“何方可化身千亿”了。

  梅本是岭南之物,所以此花感知春消息最早,在岭北寒枝萧索之时,悄然怒放。如此,与士大夫君子的傲骨精神契合,奉为“梅兰竹菊”四君子之首,当之无愧。曾文正公的一幅楹联也可献与梅花:“撑起两根穷骨头,养活一团春意思”,窃以为是其在艰难困苦时赏梅花而作。

  梅之后,百花款款而来,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花大朵者有之:茶花嫣红艳丽,大如茶盏,锦簇如花塔;玉兰洁白高傲,最喜从树下向上仰望,照映碧空,有水下观莲的感觉。更有一品玉兰紫红色,不禁想到岭南的木棉攀枝开盛时,如万盏红烛向天烧,气势如虹。花之大者虽然气度不凡,可娇小者成片成林,如云似雾,气势更胜。海棠垂丝,樱花粉嫩,桃花红透,紫荆姹紫,梨花片雪,一丛丛,一团团,沸沸扬扬,热热闹闹,溢满枝头。时日不同,景致有别。丽日晴空,花枝招展;微雨氤氲,花枝带雨;风动树摇,落英缤纷;晨曦暮色,花影迷离。花与花香,如水与波,如月与月光,自是一物。花香袭人,“袭人”二字传神,令人惊叹中国文词之妙。而沁人心脾的“沁”字更是入味。吾非酸儒风雅,更不知惜花怜香,分别不出冷香、幽香、清香、暗香、甜香、浓香、淡香等等,只知无差别闻来嗅去。花树下漫步,微风徐徐吹来,香随风动,如影随形,不觉如痴如醉。钱镠王给夫人之信“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妙在缓缓二字,似乎知是春日道路沿途,春花烂漫,随处流连,把玩品嗅,自然“缓缓”而归。

  还有一花,虽不入雅,吾尤钟情之。油菜又称苦菜,不被文人雅士看重,可这种油料作物绽放时,山间田野、谷壑溪涧,刹那间花漫金山,扑面而来,金灿灿漫山遍野,黄澄澄铺天盖地,为“花海”毫不为过。

  如此繁花似锦的江南,如何不惹人流连忘返,自有白乐天“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的感叹传颂至今。最喜晴日水畔赏花,天光花影,更加秀美,仰卧树下,观花云映天,静听流水鸟鸣,悠然神往。或邀三五好友,树下烹茶,吟咏论道。赏花之时,也要看花丛中妇孺孩童,在这无限的春光中,欢乐的笑靥如花。“樱花飘四方,洒满鲙鱼和酱汤,树下乐未央”,想来松尾芭蕉定是品尝了飘满樱花的酱汤,甚是快哉,慢慢吟诵出这首俳句。

  花植于庭院,插于厅堂,可以扮美生活。唐宋人还有带花的习俗,欧阳修曾经写到“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洛阳牡丹记》)。过去年轻女子还可以用花来做化妆品,胭脂用尽时,盼来桃花开,将红艳的花朵捣碎可以染指甲。花还可入药,可以做成精油,有清热、理气、提神之功效。鲜花还可以佐食,花粉花蜜自不必说,做成鲜花酿、鲜花含片、鲜花胶囊等,营养丰富,对人体有良好的保健和疗效功能,是个很好的助农致富产业。

  王阳明先生与朋友游于山中,一友指岩中花树问道:“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关?”先生答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此一经典对谈,完美诠释阳明心学的心物一元之说。心外无物,心包宇宙。若无赏花人,此花为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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