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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们,把屋梁升高;西摩:一个介绍(第08节)(2)



  我遵命带路前进,心里几乎乐滋滋的。—转眼,有顶大礼帽在我身边空气中出现了,离地相当近,并且在我左面,于是我这位特派而却尚未正式任命的随员抬头对我咧嘴笑笑——我一时竟以为他就快伸出手来让我握着哪。

  我的三个来宾和唯一的朋友站在外面过道上,我呢,把这公寓匆匆踏勘一下。

  窗子全都关着,两台空调机的开关指着“闭”字,你走进去闻到的第一股气味,简直像是凑着别人的旧浣熊皮大衣的口袋深深吸气时所闻到的味儿。整套公寓房间里只有—种声音:西摩跟我从旧货店买来的那只老冰箱在呼呼的发出颤音。我妹妹布布这丫头,遵照海军人员的方式行事,竟让它一直在走着。说实在的,这套公寓的处处地方,多的是小小的乱糟糟的迹象,说明这地方曾被一名出海的娘们接管过。一件美观的小号海军少尉的海军蓝上装被扔在卧榻上,衬里翻在外面。卧榻前面,小咖啡茶几上,搁着—盒打开着的路易•谢里牌糖果,吃掉了一半,所有剩下的糖果全都多少被捏过。写字台上一只镜框里有张照片,是个我从未见过的—脸刚毅相的青年。而所有看得见的烟灰缸都装满了揉皱了的擦面用的皱纹纸和有唇膏印的烟蒂,像开满了鲜花。我没有走进厨房、寝室和浴室,仅仅打开门,匆匆朝里望望,看看西摩是不是直挺挺地站在什么地方。一个原因是,我感到没得劲儿,懒得多动。另一个原因是,我正忙着拉起窗帘、开空调机、倒掉满满的烟灰缸,一时忙不过来。再说,我们这伙人的其他人员几乎马上开进来了。“这里比大街上还热啊,”伴娘一面大步流星地进来,一面说,算是打招呼了。

  “我一会儿就来招待你们,”我说。“我看来没法开动这台空调机。”说实话,那只开关看来卡住了,扭不到“开”字上,我正忙着摆弄个不停。

  我在摆弄空调机开关的当儿——我记得,帽子也没有脱掉其他几个人疑神疑鬼地在室内四下转游。我打眼角上留意着他们。中尉走到写字台前,站着抬眼观看台子上方那三四平方英尺的墙壁,原来我哥哥和我出于愤世嫉俗的情绪,在这块墙上用图钉钉上好些上了光的八乘十英寸的放大照片。西尔斯本太太——我看,也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在室内我那条已故的波士顿叭喇狗常常喜欢睡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椅把手上包着颜色很脏的灯芯绒,被狗在多少恶梦中,涂遍了口水,咬嚼坏了。新娘父亲的大伯——我那个好朋友——好像全然失踪了。伴娘也一下子不知去向了。“我一会儿就给你们大家弄点喝的来,”我不安地说,—面还在使劲拧空调机开关。

  “我希望来点冷饮,”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说。我朝后转了一百八十度,一看,原来伴娘已经在塌上直挺挺地躺下了,这说明了为什么竖看看不见她。“我等会儿就要用用你的电话,”她通知我说。“在现在的情况下,我是反正连嘴都张不开,甭说打电话了。我真给烤干了。我的舌头都干了。”

  空调机陡的呼呼地开动起来。我就走到屋中央,走到卧塌和西尔斯本太太坐的椅子之间。“我不知道有些什么饮料,”我说。“我还没有开冰箱看过,但我想——”

  “随便什么都拿来吧,”这个终身女发言人从卧塌上打岔道。“只要是液体就行。而且要凉的。”她把皮鞋后跟搁在我妹妹的上装袖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脑瓜下面填着一只枕头。“有冰的话,搁点在里头,”她说罢就闭上了眼睛。我低头对她看了短短一会儿,但眼光凶得足以致人死命,然后伛下身去,尽量得体地把布布的上装从她脚下抽出来。我准备走出房去尽主人的本分,但刚走了一步,中尉从写字台那边开口了。

  “你这些照片打哪儿弄来的?”他说。

  我径直走到他身边。我头上还戴着我那有帽舌的特大军帽。我压根儿没想到该脱掉它。我站在写字台前他的身边,但稍微在他后面一点,抬头看墙上的照片。我说这些大都是当年西摩和我参加“聪明孩儿”广播节日期间的那些孩子们的老照片。

  中尉转身对我看。“是什么节目?”他说。“我从没听说过。是那种儿童答问比赛节目吗?问问答答这套玩意儿吗?”毫无疑问,一丁点儿部队的等级观念已悄没声儿地伺机侵入了他的嗓音。他同时看来似乎在注意我的帽子。

  我脱掉帽子说,“不,不完全是这么回事。”有一点儿卑微的家族尊严感被唤起了。“那是我哥哥西摩参加以前的情况。而且等他退出该节目后,又多少恢复那副老样子了。然而他当真把那格局全部改变了。他把那节目改变成为一种孩子们的圆桌讨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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